第十章：傲骨（1）

最后，还是谢怜开口，证明了慕情的无辜。

谢顾闭着眼都知道，这会儿慕情心里不知道又在想什么。施舍？耍弄？

……头好疼。可以打他吗？

几人正要离去，国师忽然叫住了谢怜：“太子殿下，今日皇后问起你，让你寻日子回去看看。”

谢怜有些诧异，点头道：“是，国师，我知道了。”

谢怜与谢顾同在皇极观修行，谢顾隔几个星期就往皇宫跑，相比之下，谢怜对家里就太不上心了，几个月都不见得回去一次，也难怪皇后念着他。

上元祭天游中，悦神武者的服冠形制严格，几乎身上佩戴都每一样事物都有其喻意，不可乱一节。如，外服为白色，喻“纯圣”；中服为红色，喻“正统”；金冠束发，喻“王权”与“财富”；怀中藏白羽，“插翅通天”；袖挽飘带，则是意喻“携众生”等。

可想而知，这一身行头，无论是穿是脱，都无比繁琐复杂。不过，谢怜贵为太子，自然用不着自己动手，他只消在满屋子清凉的香薰之气中打开双臂，一边和风信说话，一边等着作为近侍的慕情帮他把这层层叠叠的悦神服脱下即可。

悦神服的白衣质地极好，纹理细腻，边缘处绣有极为精致的浅金色暗纹，华丽而不显奢靡，和妖魔的那身黑衣武服相比，可谓是天差地别。慕情自己一身黑糊糊的武服尚未除去，手中挽着谢怜身上脱下的悦神服，指节抽了抽，几不可察地在那白衣上抚了几下。

一旁，取下束发的金冠，谢怜散了长发，坐到檀床边，踢了两下脚，甩掉了雪白的靴子，等着人给他披新衣服。等了一会儿，却见慕情不动。他歪了歪头，道：“怎么了？”

慕情很快回过神来，道：“殿下，这悦神服好像有些地方脏了。”

谢怜“啊”了一声，道：“拿过来我看看？”

果然，雪白的武服上，赫然印着两个小小的黑手印。谢怜看了一眼，道：“是那天上掉下来的小朋友弄的吧？记得他当时抓着我衣服不肯放手。那小孩儿脸上还缠着绷带，也不知是摔跤了还是怎么回事。”

风信正把悦神时用的宝剑和斩马刀包起来，郁闷道：“谁知道那小孩怎么回事，凶得很，在我手里都想踢我！不过，他好像还挺喜欢公主殿下的，公主殿下牵着他就很乖。我真是……”

谢怜笑倒在床上，指他道：“一定是因为你凶他了。不然他怎么不踢我，不踢阿顾，就踢你？”

风信道：“没有！这小破孩儿鬼附身了一样，还好公主殿下把他拉走了，不然我把他倒提着甩，吓到他哭。”

慕情翻了翻悦神服，道：“那小孩儿别是个乞丐，身上太脏了，抓了一下就黑成这样。殿下，悦神服是不能弄脏的吧，听说兆头也不好。”

谢怜躺倒在檀床上，随手从床头拿了本书，遮住下半张脸，道：“绕城三圈，名垂青史，兆头已经是大大的好了。脏了就脏了吧，洗洗就行了。”

顿了顿，慕情淡淡地道：“嗯，我洗的时候会尽量小心一些的。”

谢怜翻了翻那书，恰好翻到了绘有刀法的一页，想起今日在华台上的激烈过招，笑道：“慕情，你今天在台上，打得不错啊。”

慕情肩头微微一僵。

他只说慕情适合用刀，慕情脸色也好看了些。谢怜是个彻彻底底的武痴，提到这些就很亢奋，赤足下床给慕情比划，没一会儿就被风信赶上床去了。他悻悻然地回去了，却突然发现，悦神时的耳坠少了一只。

仙乐人认为，道家最终的完美之境，乃是“阴阳和合”、“雌雄同体”。神明变幻无穷，自然不受性别拘束。因此，这种理念也体现在悦神服的设计上。每一代的悦神武者，服饰和装束都同时有男服和女服的形式细节，如耳坠，佩环等。谢怜扮演悦神武者时，便穿了耳，戴了一对耳坠。

那是一对极为瑰丽的深红珊瑚珠，明华流转，光泽莹润，极为罕有。可方才谢怜才发现，原本的一对红珊瑚珠，如今只剩下一只了。

二人一言不合大吵一番，谢怜话都没说上两句，慕情早已冲出门，不知到哪里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