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九日之约

唔，在这两位长辈中的长辈的灼灼目光里，我脑中突然飞来两只小凤凰，它们竟拍打着翅膀开始掐架，一只嘟囔着：

龙套爷爷奶奶面色不善，还是莫要说了莫要说了！

另一只也不甘落后地叫嚣着：

龙套做凤凰的本就要讲究灵德二字，必须要说必须要说！

这俩凤凰在我脑子里叽叽喳喳，教我感到股浓浓的疲意。

百转千回，终究是那只提倡坦白的小凤凰占了上风，提倡闭嘴的小凤凰“哒”地一声消失，是以，凤凰家这一辈年岁最小的本公主我，思前想后，最终颇为正气凛然地开口：

凤璃因昨夜天地欢宴后，孙女偶遇那神族新主，神族新主与孙女相谈得，呃，甚是投缘，遂邀请孙女待九日后，他正式登上神尊位时去往上清天，出席那登位大典。孙女不才，昨夜已堪堪应下了神族新主的邀约。

凤璃因爷爷奶奶不是一直教导后辈，应了他人的承诺必须要兑现、不可做一丁点儿有违灵德之事么？

凤璃因故此，孙女才言不可明日就去轮回台，即便孙女十分惜命，巴不得早日去除命星内的戾气，可这应下的约定也不可随随便便地作废嘛。爷爷奶奶说，是也不是？”

此番豪言壮语，说得不仅铿锵有力，还双双全了我爷爷奶奶加上萧泠卿的颜面，同时不失委婉，再者抗拒的原因也很是充分，唉，这样想来，本公主近日来越发承袭了我老爹的一手极好的面子功夫，进步不小啊进步不小。

炽炎星随着爷爷手掌的挥动“刷”地一下隐没，取而代之的则是满殿突然亮起的烛火，夜幕之下，烛火柔和，半掩半遮，蓝裙飘飘的奶奶颦眉微笑，依旧是一副平静温和的模样道：

若素莲因儿说得，倒是这么个理。

若素莲奶奶曾听的婢女闲言，昨夜宴会上，玄默和姒央已做主定下了因儿和神族萧家小子的婚事？

萧家小子？唔，奶奶这把年纪，委实可以唤萧泠卿作小子。我怔了一怔，脸侧瞬时蔓延开一股燥热，遂忍不住掐小了声音，蚊子哼哼般道：

凤璃因奶奶明察，确有此事。

奶奶明察，奶奶诚然明察，她沉吟一下，又道：

若素莲神族那小子邀请因儿去参加他的登位大典？

我呛了呛，疑心奶奶没太听清我方才的言语，

凤璃因奶奶明察，也确有此事。

若素莲哦……

一声拐了九曲十八弯儿的哦声，奶奶含笑看向爷爷，续道，

若素莲应了他人的承诺必须要兑现、不可做一丁点儿有违灵德之事，因儿这下可搬出了你我曾经教导那几个小子的言语。我这厢估摸着，驱除戾气之事虽说得是能早即早，但灵德关乎元神根本，同样半点马虎不得……

若素莲不如等萧家小子登完位后，再遣因儿去阴阳宫罢。左右也不过十几日，在这十几日里，你还能抽空去封印鬼色无殇那儿瞧瞧，把封印固上一固，也不算是闲着了。

果然都说上了年纪的长辈最是好说话，奶奶所言我觉得有理得紧，爷爷向来对奶奶的建议采纳得欢快，这次想必也例外不了，我小心且雀跃地等待着。

不出所料，作为一位宠妻界的元老，爷爷剑眉一挑，凤目铺开些许戏谑颜色，他默了默，轻声道：

凤既尘素莲这个法子也不是不可，因儿如若不惧，那驱除戾气之事可暂且放放，只是，唉——

爷爷紧接着叹了口气，惋惜道，

凤既尘玄默小子越来越不会珍着闺女了，因儿不过两万整岁，还是个小凤凰丫头，就已经许给了神族的萧家。

凤既尘可惜了因儿生得这般漂亮好看，也不晓得萧家那小子容貌如何，品性又如何，教我这个当爷爷的怎般安心耶？

我再次一怔，方想答话，奶奶却先我一步圆场道：

若素莲你我虽从未见过萧家那小子，但他们萧家的长辈们，委实都是难得的好皮相。二来，皇境中时有传闻，那小子纵然刚到三万岁，却已出落得风华无两，可见他在相貌这一项与因儿是登对的。

若素莲至于品性嘛，因儿嘴巴这样又甜又巧，可人得紧，定不会在神族受委屈。三来……

奶奶眉眼弯弯，慈爱地转头将我望着，

若素莲若是因儿对这小子无感，便不会答应他的邀约，奶奶琢磨着，对于这桩婚事，因儿并不抗拒吧？

天苍苍，野茫茫，我老爹常说，奶奶她于上古一辈的神灵里，向来有解语花之美名，这朵解语花不偏不倚，最后一段话刚好说中了我的心思，或许自始至终，自那片花海至天地欢宴，我从未抗拒过萧泠卿？

思虑间，脸上那股燥热愈加张牙舞爪，我呵呵干笑道：

凤璃因这个么，也就还好。

爷爷叹息一声：

凤既尘神族的登位大典一向需要两日，一日登位一日宴请，爷爷等你十一日。

凤既尘到第十二日的早上，我和素莲知会过你爹娘后，你就不可再拖着了，尽快去轮回台。知否？

我点头道：

凤璃因孙女记住了。

爷爷叹息第三声：

凤既尘不早了，回念伊境去吧。

我第二次点头道：

凤璃因孙女告退。

因为命星之难有了破解之法，这一夜，我卧在软榻上，安睡的十分自在惬意。

九日，九日委实一晃就过。

从上善境回来，直到这第九日，本公主可谓过得波澜壮阔、忒有起伏！在无数佛理经文中挣扎求生，在洛宁月碎碎的牢骚声中挣扎求生，在与前来探视的长姊的对弈中挣扎求生，在杀千刀的课业中挣扎求生……虽说凤凰一族不存在掉毛之说，然经过这么高强度的折腾，我身上的羽毛，不负众望地咔咔掉了十来根。

第八日，洛宁月听闻我要再请三个多月的旬假，再次发了脾气，我亟亟讨饶。

好不容易挨到了第九日，在这么高强度的折腾中艰难度日的本公主我，总算拎着一副终于得到解放的雀跃心肝儿，破天荒地起了个大早，又很是柔和顺从地令婢女进来梳妆，片刻后，卯日星君铺下碎金一般的阳光，照得整个寝殿明亮无比。

婢女抬进来几条衣衫教我挑选，我喃喃道：

凤璃因因是去赴神尊的登位大典，艳红的过于轻佻，绛紫的过于暗淡，莹白的过于素净，墨蓝的过于低调，还是穿这条罢。

我指了指那件桃粉的长裙。

婢女低眉应：

侍女2谨遵公主之命。

少顷，我优哉游哉地出了念伊境，出了帝宫，腾上云头，直直飞向上清天。

终究是到了第九日，本公主总算是不必再做那杀千刀的课业，背那杀千刀的经文了！

终究是到了第九日，不知上清天境中，斯人可安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