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只愿相忘

彼此无声静默，良久，殿内的蓝衣人皇似是感受到什么般，他放下手上的奏折，极其漫不经心地，甚至随意地抬头一扫，而后他蓦地瞪大眼睛，“腾”地一下从龙椅里站起，几乎是奔至我面前。

蓝云君眸中竟闪出点点泪光，千山万水，百转回肠，青年愣了须臾，方有些迟疑地抬手想要拉住我，他涩涩道：

蓝云君……昨夜天地欢宴，我方晓得汝竟是御皇族圣帝的九女，现下你已经许配给了神族新主，

蓝云君我，我明白我再没有与你重来的资格，但璃丫头，我这么些年，从未淡忘了你，那日赐你鸩酒，诚然是我心急，你如今，是否还在怪着我……

目光掠过蓝云君，我似笑非笑地望着白衣的宋北汐，只见她和我对视的一瞬间，眸中染满惊疑的神色。

此女张嘴又合嘴，脸色白白青青地几个来回，看上去有趣得紧，末了，宋北汐似乎费了好大力气，才吐出四字：

宋北汐皇后娘娘……

我亦点出个笑看她，温和抬手道：

凤璃因宋贵妃几日不见，出落得居越发水灵，看来在这后宫之中过得颇为滋润啊。

见宋北汐被我呛住，我便又不急不缓地补充道：

凤璃因而今不巧，我与陛下有些许私事要谈，只得先委屈贵妃起驾回宫了。

话毕，我向着宋北汐掐了个诀，瞬间将她移到了自个儿的宫里。

蓝云君璃丫头……

御书房一时静谧，少顷，蓝云君突突唤了我一声，他轻轻执起我的手，眉目间写满无数愁苦，神色很是悲戚：

蓝云君过去的事，真真都是我不好，为了坐稳皇位，我不得不大肆选妃，并且再三让你伤心。

蓝云君所谓有诗云‘此情可待成追忆，只是当时已惘然’。

蓝云君我晓得自始至终都是我错了，如今，你还能……不还愿意回到我身边吗，璃丫头？

琉璃宫灯明明灭灭，模糊间，我似乎又看见了当初那位在御花园里为我扇风的蓝衣少年，又看见了与他的过去，缠绕萦绵。

我暗道真是孽缘，遂冷笑一声，很是干脆地抽回手，微微往后退了一步，带着些讥诮道：

凤璃因陛下既已晓得我乃御皇皇族九公主，‘丫头’这个称谓还是免了，陛下不若称我的名号，或者九公主便好。”

听到这般疏离陌生的言语，蓝云君面上悲伤味道更浓，看他似是还想张口分辨什么，我却不愿给他机会，抢先一步道：

凤璃因唔，那些冠冕堂皇的漂亮赔罪话陛下还是莫要说了。

凤璃因今日唐突前来，璃因本的是一个斩断与陛下的孽缘的目的，所谓孽缘不断，来日必被孽缘所束缚。

凤璃因璃因观过大庄的命数，陛下还可再享有国运二十六年。

凤璃因如今你蓝云君国富民强，后宫娇妃如云，膝下子嗣繁盛；

凤璃因我凤璃因重回本位，与天地同生死，度日安宁逍遥，彼此可谓是各得其乐，互不干扰。

唉，一下子说这么一大段话，着实有些乏累，我缓了口气，直直凝视着蓝云君，无比坦诚道：

凤璃因过去当你妻子的七八年里，我诚然是只情窦初开的少女凤凰，以为对我好的、会说几句漂亮话的男子，就是我的命定天子。

凤璃因可历经千帆、回首再看时，却发觉并不是这样。

蓝云君好像被我刺激得很了，声音竟有些哽咽道：

蓝云君你当真感觉，和我在一起的日子都是浪费光阴么……

我唇边那抹笑容渐渐扩大，不回答他的问题，自顾自道：

凤璃因我记得你曾不止一次问过我，为何我们成亲都快十年了，我还是没有诞下嫡子嫡女——

凤璃因我现下可以告知你，今年我方满两万岁，这年纪着实幼齿。是以，每每行周公之礼时，我皆会使个幻术逃过去。

凤璃因嗯，骗了你这么久，委实对不住你。

我很是平静地欠了欠身。

蓝云君璃……九公主，我……

蓝云君愁云密布，狭长凤眸里水光琳琳，再次想打断我。

然而我又没有让他抓住时机，停了一瞬，便有紧紧接上去道：

凤璃因你且听我说完，在凡世的一万年里，你蓝云君着实是我爱过和依恋过的男子。

凤璃因不成想终究人神有别，当初你拿一杯鸩酒送我归位，不论你的初衷是什么，鸩酒入了我喉的那一刻，我就告诉自己，我们之间所有的情意，都已烟消云散了。

凤璃因当时你选择了宋北汐，今日我选择了放弃你，从今往后，我们再也没有瓜葛。

凤璃因我也不怕泄露天机，如今就明明白白地告诉你罢，你还能在庄朝当二十六年皇帝，最后和你最爱的宋贵妃葬在一起。

凤璃因只是还有一句话，我要提点提点你，今后你的一个兄弟因为不满你对宋北汐宠爱过甚，遂密谋造反。

凤璃因二十六年后，你年满四十岁的那个夜晚，你那个兄弟会带人杀进宫，将你结果在睡梦之中。

凤璃因是以，你要记住，祸国妃子无安宁，君须限色重天下。

说完这些之后，我眨了眨眼，释然道：

凤璃因说了这些，不过是想还你曾经的情意，从而无债一身轻。好了，蓝云君，此后，我们彼此安好，再不相见罢。

蓝云君似是没有反应过来，他慌张道：

蓝云君你这是在与我诀别？

他话音未落，我已留下一笑，随后飘飘飞上云天。

凤璃因再见啦，我在凡世的这段孽缘。

我心下轻松无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