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为掩人耳目，月七将楚乔打扮成月卫，让她随自己进去。到了宇文玥房间，楚乔看着躺在床上一直昏睡的宇文玥，心疼不已。月七将身边的下人支开后，自己默默退了出去，让楚乔和宇文玥有独处的机会。待人都走后，楚乔坐在宇文玥的床边，颤抖地伸手握住宇文玥放在床边的手，刺骨的冰凉。楚乔将他的手放进被窝，爱怜地抚摸着宇文玥瘦了一圈的脸庞，“才几天不见，你怎么就瘦成这样了？”说完，忍不住流下几滴眼泪，恰好滴落在宇文玥俊逸的脸上。宇文玥缓缓睁开眼睛，虽然此时他眼睛看不见了，可他感觉到他的星儿此刻就在他身边，“星儿...星儿...是你吗？”宇文玥虚弱地问道。见宇文玥醒了，楚乔擦去眼泪，凑到他耳边说道：“是星儿，星儿来看你了。”听到星儿的声音，宇文玥缓缓抬起手向触摸她的脸庞，无奈眼睛失明，什么也看不见，只能伸出手在空气中摸索星儿的脸。星儿这才意识到宇文玥看不见了，忙上前握住他伸出的手，温柔地说着：“星儿在这。”说着，起身扶起宇文玥，让他靠在自己肩头，又怕他冻着，便将一旁的棉被紧紧裹住自己和宇文玥。见星儿将自己紧紧抱在怀里，纵使一辈子也看不见，宇文玥也觉得此生无憾了。可一想到自己的祖父不会容得下星儿，星儿跟在自己身边会有危险。宇文玥连忙将楚乔往外推：“你走...咳咳...快...快走...”楚乔不知为何宇文玥会突然赶自己走，见宇文玥激动地脸色涨的通红，豆大的汗珠往下直滴。楚乔不知所措地上前再次抱住宇文玥：“宇文玥，我现在不可能走的！你伤成这样，让我怎么安心离开这。”一向傲娇高冷的宇文玥流下两行眼泪，用沙哑的声音说道：“你走啊！要是让我祖父知道你来了，你会有危险的！”见宇文玥都虚弱成这样了，还处处为自己着想，心疼地一把搂住他的腰，再次拥他入怀。这个原本如山峰一样峭拔伟岸的男人，如今却消瘦成这样，身体单薄地犹如纸片一般。想到这，楚乔的心又狠狠疼了一下，她强忍着再次要流下的泪水，让宇文玥躺在床上，双手抚摸着他的脸，额头轻轻抵在他的额头上：“宇文玥，你终究要为我付出多少才能接受我一点点的回报？我亏欠你太多，这次就让我偿还些吧！最起码，在你病好前，不要再赶我走了！”

心里最后一道防线被楚乔的柔情击垮，在楚乔含泪吻上他冰凉的薄唇那一刻，一向处变不惊的宇文玥惊讶地睁大双眼，可转瞬便化被动为主动，伸手揽过楚乔的腰，贪婪地吮吸她的味道。“星儿...你真甜...”宇文玥忘情地对她耳语。许是担心自己会压伤宇文玥，不一会，楚乔便起身，羞红了脸坐在他床边。端起一旁的药碗，柔声说道：“公子，该喝药了。”楚乔扶起宇文玥，让他靠在自己身上，用汤匙一口口喂他喝下。喝完药后，又扶他躺下，帮他盖好棉被，柔软的小手紧紧握住他的大手，替他理了理散落在额前的碎发，说道：“你安心休息，我就在这陪你。”

待宇文玥睡熟后，楚乔想起左宝仓说过的话，只有燕北独有的灵芝草才能彻底根除宇文玥的寒疾，所以燕北自己是肯定要去一趟的了。想到这，楚乔缓步走到门口，看着守在门口的月七，对他说：“月七，宇文玥的伤...”“很重！”未等她说完，月七就脱口而出这两个字，还特意加重了语气，仿佛在提醒她公子对她的付出。楚乔眉头紧锁地低下头道：“我知道，所以他更需要好好的休养。可我们现在毕竟身处不同阵营，有些事情我也是身不由己。”听楚乔这样说，月七不可置信地问她：“怎么？难道你还要离开公子，去找燕洵，跟他回燕北？”楚乔哽咽着：“我不得不离开，九幽台上，整个大魏朝廷都知道，我楚乔与燕洵为伍，我若留在他身边，魏帝肯定容不下他，他的家族也容不下他。”听楚乔这样说，月七一时语塞，也不好再说什么。楚乔回头看了看屋里正熟睡的宇文玥，强忍住泪水说道：“你放心，我不会不辞而别，走前会和他好好说的。”

宇文玥睁开眼睛，已经快到第二天晌午了。这一觉，他睡得格外踏实，竟一夜无梦。坐在一旁的楚乔见他醒了，微笑着：“公子醒了，让星儿为你洗漱吧！”宇文玥嘴角淡淡一笑，轻轻点了点头。洗漱完毕，大夫过来为宇文玥诊脉，边诊脉边点头微笑：“真想不到，玥公子的伤势恢复极快啊！前两天伤情如此反复，今天伤情已经基本稳定，眼睛也复明了。”听大夫这样说，楚乔开心地笑着。大夫临走前还不忘嘱咐楚乔：“玥公子的寒疾虽然是压了下去，可毕竟心脉受损，注意不要让他受风，若是再感染上风寒，那可就麻烦了。”

送走大夫后，楚乔端来了一些清粥小菜，送到床前，预备喂他。宇文玥在一旁唤道：“星儿，帮我更衣吧！我想坐在桌前用膳。”这让楚乔想起自己在青山院当婢女时，宇文玥连吃个夜宵也要全套餐具的规矩，不禁嗔怪道：“玥公子规矩多的老毛病还真是一点也没改啊！”

楚乔扶宇文玥坐起，帮他梳理散落在肩头的乌发，将他前半部分头发扎起一个高马尾，用墨玉的马尾扣扣住，后面留有少量如墨般的散发自然放在后面，高高的马尾显得宇文玥格外英气逼人。在楚乔的搀扶下，宇文玥坐在饭桌前，自己拿起餐具用餐。见宇文玥好的差不多了，楚乔低头轻轻地说道：“宇文玥，眼下你身体也有好转，我再呆下去只怕会给我们彼此招致祸端，所以，我要离开了！”听楚乔说要走，宇文玥端着碗的手微微顿了一下，又恢复平常，继续一口口喝着粥，淡淡地说了句：“好，那你自己保重。”见宇文玥只短短说了这几个字，楚乔有些惊讶，可很快就释然了。是啊！除了保重，他还能说什么？我们身上都背负了太多，要我们抛下所有在一起，可能都做不到。更何况，燕北自己是肯定要去的，那里有知道自己身世的乌先生，还有可以治宇文玥寒疾的灵芝草。楚乔临走时，宇文玥叫住了她：“星儿！你真要跟着燕洵一起反大魏吗？”楚乔怔了一下，什么也没说，便离开了。楚乔走后，宇文玥的心又空了。他放下吃了一半的粥，喃喃自语：“星儿，你若答应，我定会毫不犹豫地抛下一切，带你离开这个是非之地。可...我却不愿让你违背自己的意愿。如若你高兴，我会放手，在远处看着你便好！”

燕洵是从阿精口中得知，楚乔是被宇文玥的贴身侍卫带走的。楚乔迟迟不回，这让燕洵心里忐忑不安。就在这时，楚乔回到莺歌院。燕洵看到楚乔，忙上前抱住她：“阿楚，你去哪了？怎么也不跟我说一声？你知道我有多担心吗？”楚乔挣脱开他的怀抱，看了看一旁的阿精。燕洵以为是阿精在旁，楚乔不好意思才推开自己，忙尴尬地吩咐阿精退下。等阿精退下后，燕洵又问道：“阿楚，这两天你到底去哪了？”因为之前答应过月七，不能将宇文玥受伤的事情泄露出去，楚乔只好随便撒了个谎搪塞过去。燕洵见楚乔没说真话，心里有些失望，一直盯着楚乔的眼睛看。许是撒了谎的缘故，楚乔心虚地不敢与燕洵对视，躲闪着他的眼睛说：“我好饿啊！燕洵，有吃的吗？”燕洵声音低沉：“厨房里有烤鸭...”楚乔不等燕洵说完，便跑向厨房，怕多一秒就会被燕洵觉出自己骗了他。燕洵两手紧紧握成拳，眼里的失望和仇恨交织在一起：阿楚，为什么你要骗我！

深夜，燕洵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他还在为白天楚乔对自己撒谎而耿耿于怀。于是，干脆起床到外面吹吹风。刚出门就看到楚乔也坐在凉亭中抬头看着天上的明月出神，便缓步来到楚乔身边，为她披上一件外套。楚乔回头一看，是燕洵，便对他淡淡一笑。燕洵：“睡不着吗？”楚乔：“嗯，今夜的月极美，就多看了会。”燕洵：“今日，皇上找我入宫，想把元淳公主赐婚给我。”楚乔冷笑一声：“魏帝是想用公主阻你回燕北，哼！连自己的亲手女儿都可以利用，果然够狠毒！”见楚乔对自己要被赐婚一事没有展露出半点醋意和伤心，燕洵更加失落，小心地试探她：“阿楚...我被赐婚，你就没有半点难过吗？”被燕洵这么一问，楚乔愣住了。经过九幽台之后，他们在一起同生共死了这么多年，若说一点感情也没有是不可能的。燕洵对于她，就如亲人一般，无论他做任何事情，她都会无条件地支持他，可要说喜欢...楚乔却觉得对他总是缺点什么。她看着燕洵的眼神，那种急切的想要知道自己感情的眼神，终是无语。燕洵苦笑着，又问她道：“阿楚，你会离开我吗？”楚乔坚定地摇摇头：“不会！我会助你逃出长安，回到燕北。这三年，你可是一直都向我吹嘘燕北如何好，如何自由。我若不亲眼去瞧一瞧，岂不是很吃亏？”见楚乔难得对自己俏皮地开玩笑，笑着紧握住她的手。罢了，只要她在身边就好，阿楚，终有一天，我会让你心甘情愿地当我燕北王妃！

离燕洵获释已不足一月，楚乔问燕洵：“魏帝将你和公主的婚期订在哪一天？”燕洵：“下月初六。”楚乔：“这么快！还有不足十天，下月十五就是你从莺歌院获释，回燕北的日子。”燕洵冷笑着：“狗皇帝怎会真心放我，他定会在大婚那日设法狙杀我。”楚乔：“我们原本是想等到获释那日，利用城外燕北将士的掩护，离开长安。可现在看来，这个计划怕是不可行了。要不，让仲羽去问问，看计划是否能提前？”燕洵摆摆手：“罢了！与其像个缩头乌龟似的逃离长安，我倒更想骑着战马，杀回燕北。三年前我燕家的灭门之痛，也要让那个狗皇帝尝尝了！”

第二天一早，魏帝再次召楚乔进宫，说她上次在篝火晚会上，打败柔然郡主，给大魏争光，是个不可多得的奇女子，特破例让她入骁骑营任职。回来后，楚乔将一切告诉了燕洵。燕洵阴沉着脸：“魏帝这是要挖走我身边的人啊！”楚乔笑着说：“我进骁骑营也算不得什么坏事，正好利用这几天好好深入那里了解大魏的兵力。”燕洵：“如今骁骑营的统领是元彻，宇文玥是副统领。今天我刚从探子口里得到消息，这几日，宇文玥身体抱恙，恐怕是寒疾发作，已经有好几日未去骁骑营了。这样正好，他不在，动起手来也方便些！”楚乔听燕洵说起宇文玥，心里又被牵动着：“燕洵，宇文玥若是出手阻止你，你会对他痛下杀手吗？”燕洵看了看楚乔说：“我不知道，所以，在我动手前，他最好别回骁骑营。”见楚乔不说话，燕洵又继续说道：“现在最重要的就是支开元彻！”楚乔：“那这个就要交给你喽！”

其实，在楚乔进宫的时候，大梁太子萧策约了燕洵在酒楼见面，目的就是想助燕洵逃离长安。燕洵知道他的小算盘：若自己举兵造反，使长安陷入大乱，大梁必定从中得利。萧策也毫不避讳地说出自己的目的：“燕北和大魏大战，大梁自然是能从中获利的。可凭你燕洵今天的势力，如果我不助你，你有几分把握能逃出长安？在大魏这件事情上，我们应该是属于同一阵营的，对吗？”燕洵并没说话，而是在暗自思忖着。萧策见他不说话，狡黠地笑着问他：“燕世子，你需要我帮你什么？”燕洵也歪嘴一笑，向他伸出手：“帮我支开元彻！”向萧策伸手就是同意与他联盟，萧策有力地回握住他的手：“好！交给我办！”当天下午，元彻便被召至殿前，魏帝让他亲自护送萧策回大梁。元彻一想：大梁与大魏路途遥远，一来一回，怕是赶不上淳儿的婚礼了。可皇命难为，只好答应。

隔日，楚乔换上骁骑营的兵服去报到。去了骁骑营后，她才知道自己被分到了秀丽军中。秀丽军这个名称对她而言，并不陌生。三年前，就是秀丽军将领主动弃城投降，才导致燕北三十万无辜百姓被残忍屠杀。想到这，楚乔竟不知接下来的日子该如何在秀丽军中自处。

楚乔一身利落的深蓝色紧身衣，墨发高束，显得格外英姿飒爽。她刚走进骁骑营，就看到秀丽军的副统领贺萧被统领薛致冷绑了刁难，秀丽军众士兵下跪替他求情，薛致冷却根本不放在眼里，坚持要以扰乱军心之罪处决贺萧，在一旁观看很久的楚乔突然发声询问事情的缘由。薛致冷见她不过是个新来的箭术教头，更是不把她放在眼里，呵斥道：“你少管闲事！”楚乔也不恼，继续劝他：“薛统领，可别怪我没提醒你啊，你要杀的可不是普通的士兵，而是秀丽军的副统领。秀丽军是镇守长安的重兵，可不是你的兵！我劝你最好还是上报给骁骑营的主帅，让他来定夺此事比较稳妥。”薛致冷被楚乔噎的哑口无言，带着自己的人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