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赛文和赛罗

夜晚像往常一样如期而至，等离子火花塔也收敛了白日耀眼的光辉，就像陨落凡间的星辰，闪烁着微漠的光影。

和想象的一样，泰罗，奥父，奥母，还有那些奥特颈背队的前辈们，聚集在那个小屋里，给归来的小梦，开一场繁盛的宴会。

没有人提及赛罗，也没有人想起，小梦究竟是被谁带回这个世界。

温暖的灯光，和着所有人都笑声，穿过了那扇玻璃，随风远去。

他们没有发现，此刻，平坦的屋顶上，一个孩子抱着双膝坐在那里，默默的听着这一切。偶有晚风带着刺骨的寒意，肆无忌惮的侵蚀着他的身体。赛罗将自己蜷缩得更紧，试图就此寻找一些温暖。

“我只是坐在这里，应该不算进入屋子了吧？”他苦笑着问自己，回答他的，只有死一般的沉寂。

赛罗扬起头，把眼睛投向那久未瞭望的夜空，藏蓝色的月亮，把柔和的月光，静静的洒在这颗安宁祥和的星球上，仿佛曾经发生的灾难早已随着时间烟消云散，星星像夕阳下的海面那样闪烁，他突然想起了梦比优斯教给他的那首歌。

“一闪一闪亮晶晶，满天都是小星星…”他唱的很慢，但每一个字，都显得那样吃力。

为什么它们的会如此明亮？是因为光之国的逝者，都曾创下了辗转乾坤的伟迹吗？

唱着唱着，赛罗突然从身旁的袋子中，取出几听易拉罐，将它执在手中旋转着，感受着罐内液体正悄悄的涌动着。

“这就是所谓的酒吗？”赛罗低声问着，他曾经听别人说，难过的时候，没有任何人在身边，只有酒可以听你诉说一切，让你忘了一切，像个傻瓜一样毫无顾忌的笑着。他没有告诉泰罗，在自己离开的时候，顺便将他新买回来的酒带走了，其一，他不想让小梦看见一个满身酒气的哥哥，其二，他突然觉得，自己很需要。

他食指轻勾，轻易的将易拉罐打开，气体冲出小孔而发出畅快淋漓的声音，让赛罗的心脏仿佛开了一道口子，有一丝酸楚的情感开始从封闭的心里溢出来，缓缓流遍全身。

他喝了一口，但马上又从嘴里吐了出来，“好苦……”他抹了抹嘴唇，皱着眉看着手中的罐子，“泰罗怎么会喜欢喝这个？”

天上的星星，不停的闪烁，赛罗却认为那是对他的嘲讽。

他又喝了一大口，使劲的咽下去：“这又怎么样？我为什么不可以？”

他闭着眼，紧锁着眉，一口气将剩下的半瓶全部倒进身体里，当他放下罐子时，他感到有些眩晕，同时，一种灵魂脱离身体快感充斥着他的大脑。

他又拿出一罐，轻易的拔出了铁环，将手中的酒举向明月，藏蓝的月光下，他的眼睛，透露着幽幽的寒光：“你，别小看我…”

寒风依旧颤栗，他们冷眼旁观着这个孩子，用力撕扯心里的伤痕。　　

屋内

泰罗举起了玻璃杯：“为小梦的重生干杯！”

杯子相互碰撞，传来清脆的声响，杯里的汽水溅了出来，沾湿了他们的手。

突然，所有人都沉默了，因为他们注意到了小梦右手腕上的梦比姆气息。

“小梦，这个气息，你是从哪里得到的？”奥父的眼神变得凝重起来。

小梦愣了一会儿，凝视着自己手上红色的气息，有温暖的流光萦绕在它涌动的核心上。他缓缓放下手，眼神烙下沉重。晌久，他才缓缓的说：“其实，我已经知道，我的父母是谁了……”

所有人都呆滞的看着他，记忆的洪流，冲毁了内心那一道防线，那个熟悉的身影，温和的面容，看起来就像一位多年不见得故友，依旧淡淡的笑着，似冬天的太阳。

“我曾经答应那个家伙，会倾尽所有照顾他的孩子。可是，我竟然让他经历了那样可怕的回忆，甚至…连这个秘密，也保守不住。梦比翼，我…真是没用啊…”奥父想，不觉苦笑着，他强忍着内心的颤抖，勉强用平静而又沉重的语气回答着，“是…是么……”

“我的父母，就是你们啊……”小梦抬起头，有温热的液体徘徊在眼角，折射着柔和的灯光，他温暖的笑着，这让奥父仿佛看到了另一个人的影子，“爸爸，妈妈…”

坐在他身旁的奥母，有些惊异地望着他，随机取而代之的，是欣慰的笑容。她抱住了梦比优斯，紧紧的，仿佛一松手，就会再次失去这个孩子。

“小梦…”奥母哽咽着，双肩不断颤抖，“我的好孩子…”

奥父也收敛往日冰冷威严的面孔，像个真正的父亲，慈爱的看着这屋里，每一个自己亲眼见证他们成长的孩子。

所有人，都沉浸在温暖的氛围里。除了一个人，此刻却不经意的露出了黯然的神情。

小梦已经回来了，那个小子，现在会在哪儿呢？

“怎么了，赛文？”佐菲注意到了赛文的不同寻常，“还在想赛罗的事吗？”

赛文一愣，强笑的掩饰着：“没有，大哥…我只是醉了，想要休息一下…”

“可我们喝的是汽水，赛文哥。”泰罗有些凝重的看着他，眼中透露着隐隐的愧疚，“对不起…我不该对他说那些话…”

“这没什么…”赛文连忙打断他，似乎还不在意的说，“我相信那小子，是不会如此脆弱的。”

“真的是这样吗，赛文哥哥？”突然，小梦冷冷地对赛文说。赛文看见那个孩子的眼里，有淡淡的责备。

“您真的，是这样认为的么？”小梦没有在意他人暗示停止的目光，继续咄咄逼问着。

赛文不置可否，沉默的低下了头。

“哥哥，您一点也不了解赛罗。”小梦不再看着他，而是一手握着眼前的玻璃杯，缓缓旋转着，许多气泡从透明的液体中向上窜，很快便在与空气的交界代破裂，“您知道，孤独的感觉吗？就像被关在一个狭小的黑屋子里，没有一点声响，也没有任何窗棂，你只能听见自己的呼吸，环绕在冰冷的空气里，透不进一丝光缕，除了黑暗，一无所有。那种感觉，很安全，没有任何人能侵入这片空间伤害自己，却沉寂如死亡一般，就像被抛弃了一样。赛罗桑曾经和我说，他想像别的孩子一样毫无顾忌的哭一场，可是他觉得那样没有任何用处，因为没有人会听见他的声音，也没有人会给他一个肩膀，所以，他就被戴上了你们所谓坚强的面具，可你们真的曾经在意过，真正的他，哭得有多难看？”

赛文紧握着双拳，肩膀止不住颤抖。

“哥哥，您真的不是一位好父亲。”小梦说得很慢，但每一个字，都好像灌满了铅一般沉重。

“小梦？”佐菲惊异地看着他，“你怎么会知道，赛文是赛罗的父亲。”

“我看到了…”小梦没有看佐菲，只是凝视着杯里涌动的泡沫，“一个宇宙人给我的记忆，我看到了，那一天，赛文哥哥抱着刚出生的赛罗桑，亲手将他交给了孤儿院…”

“对不起…”赛文猛然站起身来，他的脸看起来是那样疲惫，“我有点头昏，想…到楼顶透透气。”

他不咳咳…”赛罗喝下了不知是第几瓶的最后一口，握着空罐随意的一抹嘴角，“呵呵…月亮你看，我已经喝了这么多，你以为我做不到吗？”

他把空瓶举向苍穹：“我就说别小看我！”

他笑了一会儿，渐渐发现，回应他的，只有冰冷的月光呼啸的风声。

“星星，你为什么不说话？是在藐视我吗？”赛罗觉得此刻有一股热潮在他的身体里流窜，酒精充斥着大脑，他只想笑，只想找个人，或者任何东西，听他大声的说。

“你有什么资格嘲笑我？不｀要以为我不知道，你们和我是一样的，明明看起来那么近，好像紧紧地靠在一起，其实，你们之间的距离足足有几千万光年，连影子都不曾看见。你们还是一个人，和我一样…一个人…”

赛罗笑着笑着，突然有苦涩的味道，在嘴里氤氲，他渐渐的沉默了，像一个无知的孩子，缓缓抹去眼角的液体。

“奇怪，眼睛怎么会出汗呢？”他喃喃道。

突然，远处的天空，一颗星辰拉着长长的尾巴，向一颗不知名的星球坠落。赛罗看着他，不觉又毫无顾忌的笑道：“喂，你这小子，就是所谓的流星吗？”

他愣了一会儿，随即又喊道：“听说，你可以实现所有人都愿望对吗？我不信！不然，你就实现我的愿望，让我服你！”

“我不是没有父母的孩子，我要你，让我立刻见到自己的父亲！”

“赛罗？！”突然，一个诧异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像是惊喜，却又像是责备。

赛罗惊异地回过头，却发现站在那儿的，是赛文。他红色的披风，被忽然兴起的晚风卷起，露出了腰间那一道明显的伤痕。

赛文看见他的身旁，散落了一地的空瓶罐，酒精的味道被风吹散，而赛罗的脸，红似火烧，他的眼睛也变得涣散而迷离，像一个忘了一切的孩子，疑惑的望着自己。

“你怎么可以喝酒呢？这不是孩子该做的事情！”赛文走到赛罗的面前，单膝跪下直视着他的眼睛。赛文忘了方才沉重的心情，他的心此刻被一种叫责任的情感充斥着，他只知道，赛罗现在在自己眼里，只是一个不懂事的孩子，不是一个正在接受磨练的龙雏，更不是一个强大的战士。

他是我的儿子，仅此而已。

“你知不知道，这让爸爸有多担心？”他不禁说出了这一番话，但很快又为此而愣在原地。

“爸爸…”赛罗缓缓地重复着，狐疑地问赛文，“你是…我的爸爸吗？”

赛文看着赛罗可望得到答案的双眼，心如刀绞，他仍在犹豫，自己到底该不该告诉他真相，是让曾经所流的一切眼泪和鲜血都烟消云散，还是给这个孩子，一个快乐的童年？他不置可否。

“对不起…”赛文紧咬着嘴唇，几近颤抖的说，“我不是…你的父亲…”

“…”赛罗的眼睛黯淡下来，“是这样么…”

他转过身，赛文的手从自己的肩膀滑落，那犹存的温暖，在冷风中，更能让人感受到刺骨的寒意。

“果然，和我想的一样。”赛罗走到了边缘，瞭望着流星坠落的轨迹，他浅浅的笑着，仿佛这个答案，早在意料之中，但尽管如此，自己依旧会失落，“叔叔，你知道吗，刚才，我和流流星许愿了。我告诉他，我想见到自己的父亲，可是最终还是失败了。”

赛文走到他身旁，看着这个小小的身影，在寒风中毫无颤栗，虽看似坚强，可赛文却觉得，他是那么脆弱。

“呵呵呵…果然流星都是骗人的么，我居然还会相信这种虚幻的东西…”赛罗轻蔑地笑着，仿佛在嘲笑自己的幼稚，“可是我不甘心啊…我不相信我是没有父母的孩子…我的父亲一定在宇宙的某个角落活着，只是他不愿看见我。是不是他太过强大了，而我还不够优秀，不能优秀到让他以我为傲，所以，在我变得令他满意之前，他不愿意承认，他曾有我这个儿子…”

“不是这样的！”赛文狠狠的打断了他，“赛罗，你知道吗，你父亲他，一直把你当做他的骄傲，你超越常人的优秀，总是能赢来他少有的笑容，他所期望的，不是你的强大，而是坚强，是没有任何人的呵护下，你依旧能够战胜一切的，真正的力量。”

“可是他为什么不愿见我呢？哪怕是一面，让我知道他是谁，他在那里，我要他亲自告诉我，我不是一个人…我也是有父亲的孩子…”赛罗倔强的反驳着，他没有发现，此刻，他已泪流满面…“而且，你不是我的爸爸，你怎么会知道？”

“你根本一点都不了解赛罗。”赛文想起了小梦对自己的话。缓缓蹲下身子，微笑着对赛罗说：“赛罗，相信我，不久的将来，你们一定会见面的。他会亲口告诉你，你是他的儿子，而你父亲，不曾离开…”

对不起赛罗，我还不够强大，我还没有强大到可以在你需要我时毫无顾忌的出现在你面前为你挡御一切风浪。所以，你一定要变坚强，这是我对你唯一的期望。

赛罗沉默着，无言的低下了头。星星依旧明亮，但每颗星之间，连系的却是无尽的黑暗。所有光芒，都从未知中繁衍，而所有阴暗，也随之诞生。

突然，风起云涌，环绕的空气顿时变得急促而压抑，厚重的乌云挡住了月亮和几片星光，光之国，沉浸在一片昏暗中。

“发生什么了？赛文站起身，警备的看着天穹。

“无限环已经重生，黑暗的深渊也已觉醒。”一个仿佛来自地狱的声音，从黑暗的深处传来，“自称为光的战士啊，朕于明日太阳升起之时，亲征黑暗的力量，来将你们征伐，好好享受，这最后的绝望吧…”

令人不寒而栗的笑声，久久回荡在天际，赛文露出凝重的表情。

“呵呵，又有一场战役要展开了。”赛罗却玩世不恭的笑着，仿佛将要来临的一切都与他无关，“这一回，光之国，会失去多少战士的生命呢？那些所谓的和平，不过是用无数尸体铺垫成的虚伪罢了。”赛罗冷笑着，不屑的说着。

赛文有些惊异地看着赛罗，方才的无助荡然无存，此刻在他面前的，却似一个嗜血的野兽。

“我会不会成为他们之间的一个呢？反正也没有人会为我哭吧。”赛罗轻轻的问自己，脸上是淡然的笑容。

“不会的，赛罗，只要有我在，就不会让你死去。”赛文突然抱住了赛罗，就像他曾经无数次幻想的那样，紧紧的拥抱着这个孩子，想把自己所有的温暖，都传递给他。

赛罗愣在那里，任由对方把自己抱紧。

“爸爸，不会让你一个人独自离开…”赛文用仅能自己听见的声音低声说着，风及时的吹干了他眼角的液体。

“赛文，马上到警备楼集合，我们要召开明天的会议。”楼下传来了佐菲命令的声音。

“是，我知道了。”赛文放开了赛罗，立马用沉稳的声音应答道。他回头看了一眼赛罗，解下自己的披风，小心的为赛罗披上，微笑的对他说，“对不起，我必须离开了，赛罗。再见…”

赛罗目送着他的身影，消失在虚无的黑暗中。他轻轻抚摸着那件披风，温暖如父亲的气息尚未消逝，他看清了披风上所印的名字——赛文。

你们最爱的作者大大久违的更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