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
陆婷紧攥着冯薪朵的手，带着她一点点往前滑，看她像个蹒跚学步的孩子一样，僵硬的动作透着股傻劲儿，还挺可爱。
“冯薪朵，你的手不用那么使劲，把重心放在腰上。”陆婷试图帮她转移重心，可冯薪朵死抓她的手，怎么都挪不开。
“不要，抓着你我才放心，你别松手！我怕…”
冯薪朵整个人都快歪到陆婷身上了，哪有这样学滑雪的。
陆婷想想，脱下自己的滑雪板，站到冯薪朵的滑雪板中间，双手扶住她，和她面对面，“抬起头看着我，腰和屁股用力，腿部和肩膀稍微放松。别紧张，有我呢，不会让你受伤的。”
冯薪朵抬起头看向陆婷，对上她亮晶晶的眼睛，在那深褐色的瞳孔里看到一种柔软的流动，让身处严寒的人忍不住想要靠近。遗憾的是，她向陆婷迈进一步，陆婷就会笑着后退一步，无论她多么的急切，都无法逾越这段理所当然的距离。
那是她第一次希望冬天不要过去，雪不会融化，她永远学不会滑雪，陆婷不会离开她。
“行了，今天就这样吧。初学者不能太着急，也不能一口吃个胖子，”陆婷说着捏捏冯薪朵宽松袖口里的手腕，感叹道，“不过你这小体格能吃胖就好了，你看你，弱不禁..小心！”
风字还没说出口，突然一团黑影冲过来，陆婷将冯薪朵拉进自己怀里，抱紧她向后仰。在一阵飞扬的雪花中，两人倒在了地上。
“嘶…”陆婷被雪迷了眼，双眼紧闭。
冯薪朵趴在她柔软的身体上丝毫没有受伤，听到难受的呻吟声马上撑起自己的身体，发现陆婷眼睛睁不开了。
“陆婷你怎么了，眼睛被我撞到了吗，我背你去医院！”
陆婷赶紧拉住她，“没事没事，我眼睛里进雪粒了，有点疼，你帮我吹一下就好了。”
“好。”冯薪朵又趴回陆婷身上，摘下手套，小心地撑开眼皮，轻柔地将异物吹了出去。陆婷的眼睛因雪粒的折磨泪水充盈泛着红，有一瞬间，冯薪朵在她的眼里看到了脆弱，激起一种保护欲的较弱从她的眼角溢出。
“大哥，你怎么了！”
从远处看到陆婷摔倒的娜娜和孔肖吟纷纷跑过来，拉起冯薪朵，把陆婷扶起来。
“我没事，不用大惊小怪的。”陆婷接过娜娜的纸巾擦擦眼睛，看向冯薪朵，“你没事吧？”
冯薪朵失神的摇摇头，看着娜娜她们扶陆婷走远，脚步茫然的跟了过去。
“我真的没事了，你们两个不要这么大惊小怪的，眼睛进东西而已，又不是眼珠掉了。”
“呸呸呸，不许乱说！”娜娜生气的拍了下陆婷正要揉眼睛的手，像训斥不听话孩子的家长一样，用棉签蘸着温水又给她擦擦眼角。
孔肖吟在旁边看着，想帮忙却插不上手，冯薪朵心有愧疚不敢多嘴。陆婷感觉气氛又陷入了一种迷之尴尬的境地，于是提出去泡温泉，正好刚滑完雪放松一下。
冯薪朵是磨蹭到最后一个脱衣服的。裤子脱下来时自己都被吓到了，两个膝盖紫青交接，惨不忍睹。没办法只好裹着浴巾扭扭捏捏的出来，趁没人注意到她坐下来。
陆婷和娜娜聊着天，发现冯薪朵坐在角落里猫着，拿了个熟鸡蛋过去。
“哝，吃点东西。腿上都青了吧。”
“嗯，有点。”冯薪朵接过陆婷拔干净的鸡蛋，小口吃着。
陆婷没说什么，起身出去了一趟。回来时手里多了瓶药酒，递给冯薪朵，“把药酒倒在手心搓热后，在淤青的地方把药酒揉干，严重的地方多揉一会儿，明天就不疼了。”
陆婷见她愣神儿不说话，就把瓶子放到池边上，回到娜娜身边继续闲聊。
冯薪朵呆坐着，不知道自己应不应该过去，温泉的水很热，腿上的瘀伤在热水里又疼又麻酥。听到她们在说分房间的事，冯薪朵的耳朵竖了起来。
孔肖吟开始不知道这次来的人里还有冯薪朵，所以只订了三间房，度假村常年客满，冬季又有许多公司做活动，没有空房了。陆婷想都没想，直接决定和娜娜睡一间，剩下的孔肖吟和冯薪朵自己住一间。
房间的事就这么愉快的确定了。陆婷带着娜娜先走了，孔肖吟嘴角的笑意也终于疲倦的垂了下来，转头看了失落的冯薪朵一眼，心里不禁自嘲她还不如冯薪朵，起码人家手把手的跟陆婷学了一天滑雪，而她呢，全程像个导游一样，是个陪衬。
泡完温泉，换了身黑色短裙，孔肖吟来到二楼的酒吧，在吧台点了一杯加冰威士忌，百无聊赖的独饮着，用酒精来麻痹自己胡思乱想的心。
“小孔姐，你也在这儿，真巧。”
孔肖吟寻声回头，没想到在这遇见了熟人，“小郭？这么巧，你是…”
西装革履的小郭，穿的光鲜亮丽，丝毫不见当时离开公司的落魄，偶遇旧同事热情的主动打招呼。
“我现在做公关，陪客户来的。”小郭挨着她坐下，点了瓶啤酒，“小孔姐怎么有时间出来玩了，年末你们肯定忙死了才对啊。”
“我也是作陪的， 陆总带朋友过来，还有冯薪朵。”
“陆总，和冯薪朵…”小郭若有所思地笑笑，“她们两个关系这么好了？我可听说，之前在总部两人可是情敌呢！”
孔肖吟端酒杯的手僵住，“你说什么？情敌？”
小郭喝了一大口啤酒，打了个爽快的嗝，将自己打听来的事，一五一十的告诉了孔肖吟。
“冯薪朵这个女人，外表傻白甜，心里阴着呢，明着和上司做朋友，背地里抢人家男友。我那次的事不是她主动找我帮忙，我会上赶着接近她？这是人心叵测，陆总居然还跟她这么亲近…”
孔肖吟拿起酒杯换到远离小郭的位置，一杯灌下，脑子被酒精充斥地嗡嗡作响。虽然小郭不是什么好人，但她知道那些话应该不全是空穴来风，这也解释了为何刚开始两人关系不好，可要说陆婷和冯薪朵真是情敌，现在又怎么会对她这么好，就算是陆婷不计前嫌，可她冯薪朵好意思接受吗？
带着这些不解的思绪，孔肖吟醉了。手扶着额，盯着杯里的冰块。
“小姐，你喝多了，我送你回去吧。”一双秀气的手伸到孔肖吟面前，她眼神迷离的看到一个女人，笑起来的样子很像陆婷。
她站起来，身体摇晃着差点栽倒对方怀里。温暖的怀抱真的是最治愈的药，孔肖吟差点真醉在陌生人怀里。
其实，又何尝不可呢？陆婷若心里有她，何必有今天的一幕幕。难过的是，她放不下啊，“谢谢，不必了。”
孔肖吟推开对方的手，步履不稳的走向电梯。无人陪伴的夜里，至少酒精可以帮她早点入睡。
对酒精过敏的冯薪朵，一闻到药酒的气味头就有些晕了。照着陆婷说的，用手搓热再揉淤青，到底是自己的肉下不了狠手，揉两下就放弃了。躺在床上，漫无目的的就想起白天滑雪的事，每一个细节都一一在脑海中回放，带着陆婷气息的记忆在她的脑海中一帧一帧的保存起来。
想着想着，暮然觉得自己好像痴汉，忍不住傻笑起来。渐渐，又觉得感伤，陆婷此时在做什么呢。娜娜千里迢迢来看她，肯定有很多话要对她说吧。冯薪朵也谈过恋爱，当然看得出娜娜对陆婷的感情不一般，亦或是情敌之间的敏感，不止是娜娜，孔肖吟也一样，她们对陆婷都有不同程度的好感，甚至爱慕。陆婷这么聪明不会不知道的，所以…
冯薪朵害怕的钻进了被子里。她总觉得今天陆婷对她好的不像真的，可又不想打破这份美好的记忆，虽然她猜到了，陆婷对她好可能只是不想在娜娜和孔肖吟之间做选择的折中而已。
也是，陆婷选谁也不会选她呀，谁会选择一个背叛过自己的人。
冯薪朵缩在被子里手却把手机拿过来，手指在电话联系人里L姓的地方划来划去，点到陆婷的名字竟然拨过去了。
哎呀，真是的，怎么这么不小心。冯薪朵在“深深”的自责中期待着对方接起电话。不过，万一是娜娜接起来怎么办？
在她还没想好对策时，电话接通了。
“喂，冯薪朵，什么事？”
听到是陆婷本人，冯薪朵松了口气，“啊，那个，你，你给我的药酒不管用啊…”
不知道说啥开始胡诌的冯薪朵隔着电话开始说瞎话。
“不能吧，那个牌子我以前也用过，挺好使的。你有没有先倒手心搓热了再用啊？”
“搓了，都快搓出火球了。”
“切，那你咋不顺便烤个猪手呢，”陆婷被她夸张的描述逗笑了，“搓热之后，把药酒用力的揉淤青部位，你用力了吗？”
冯薪朵被说中的撇撇嘴，“没有…我怕疼…”
“那有啥办法，忍着点呗，要不我给找个专治跌打损伤的大夫给你看看？”
“不要，不喜欢陌生人摸我..”
电话里冯薪朵委屈的声音，陆婷听的眉毛一挑，无奈的叹了口气，“那你说怎么办，我过去你揉揉？”
刚躺上床的娜娜咳了一声，她站起来去卫生间说，“冯薪朵，冯大姐，对自己就别那么心软了，今天不使劲儿明天有你疼的时候，爱听不听，晚安。”
简单粗暴的挂断电话后，陆婷深吸了一口气，感觉真是漫长的一天。
娜娜已经躺下了，陆婷钻进被窝后，把床头灯关了。
黑暗的气息中，陆婷的眼睛闭上又睁开，脑子里一片乱哄哄，也不知道冯薪朵刚才给她打电话什么意思，擦药酒这种事还需要问她吗，自己上网查一下不就好了，搞得她们关系好像多亲密一样。
“大哥，你睡了吗？”
“嗯，没有呢，”听到娜娜说话，陆婷以为她有事要说，转过身轻声问她，“怎么了，怕生？”
娜娜也转过身面向陆婷，已经忍受一天的她再也矜持不住，钻进陆婷的怀里，环抱住她的腰，怕她好不容易追到眼前的人就这么被别人蛊惑了去，怕她还没拥有就会马上失去。
陆婷以为娜娜因为在新环境睡觉不适应，于是回应了她的拥抱，像是抱亲戚家的小孩一样将娜娜搂在怀里。
没想到，娜娜抬头吻了她。由于在漆黑的环境里，她的第一个吻亲在了陆婷的下巴，但紧接着，一个主动甚至有些莽撞的吻堵住了陆婷正在发问的嘴。
陆婷感到自己后背的睡衣快被娜娜手揪掉了，她似乎听到了猛烈的心跳声从娜娜的胸腔传出。
一个内敛的女孩敢强吻喜欢的人，是要付出多大的勇气，陆婷从她颤抖的嘴唇就感受到了。饱满而有弹性，还带着奶香，原来女孩子的吻这么可爱，这么甜，陆婷感觉自己的心都要化了。而当娜娜柔软的舌尖触碰到她的齿间时，她拒绝了。
陆婷仰起脸，将娜娜的头放到自己颈间，下巴抵着她的头顶，吻了吻她的头发，什么都没说。没过多久，她感觉到自己的脖子有温热的液体流过。
陆婷轻拍着娜娜的背，哄着她入睡。
第二天，四个人都起晚了，吃早饭时对昨天发生的任何事都闭口不提。
吃完早饭，陆婷带她们去打高尔夫，在这项运动中依旧是菜鸟的冯薪朵，这次并没有得到陆婷的手把手亲传，她在忙着教娜娜，两个人说说笑笑的，打一杆走远一点，渐渐旳就远离了她的视线。
“大哥很宠这个小姑娘，她们感情不浅，认识很久了吧。”孔肖吟带着墨镜喝着饮料，根本没有打球的意思，表情淡定地望着远处的两人。
“娜娜给她做了好几年的贴身助理，感情当然不一样。”
孔肖吟听冯薪朵这么说， 激起了她的好胜心，“呵，怎么不一样？大哥对她也就是当作妹妹来宠，就怕她分不清，把这种宠溺当作爱情。”
“你怎么知道？”
孔肖吟得意的推了下墨镜，“我当然知道，她喜欢谁不喜欢谁，我一眼就能看出来，包括哪些人能喜欢，哪些人这辈子都不会喜欢，我也知道。”
冯薪朵被她说的心烦意乱，挥了一杆连球都没打中，索性不打了，躺到太阳椅上补觉。
说是补觉，其实根本睡不着，陆婷她们回来的时候，她听的一清二楚，还要装作是被人吵醒的。冯薪朵第一次觉得自己做作，连装睡这种事都做了，不开心可以回去嘛，偏要呆在这儿，等陆婷过来叫她才肯醒。
陆婷也看出冯薪朵情绪不高了，下午她准备陪娜娜去海洋馆，就不强迫她和孔肖吟跟着了，天黑前约好一起去海边吃烧烤。
这下冯薪朵后悔了，早知道就不闹情绪了。也不知道她两昨晚发生什么了，从早上开始就形影不离的，陆婷更是一副有求必应，要啥给啥的态度，真是宠上天了，都是助理，人和人的差距咋就这么大。
躺在酒店的床上，靠打游戏虚度了一下午的冯薪朵终于等到了饭点。
陆婷和孔肖吟已经开始烤肉了，老远看见一个瘦瘦小小的人影朝她们走来，只穿了一件薄外套，冻的瑟瑟发抖。陆婷进帐篷里拿了一条毯子，递给走过来的冯薪朵。
“晚上也不多穿点。”
“谢谢。”冯薪朵感激的道了谢。
这是陆婷整晚唯一单独跟她说的一句话，之后的时间，她一直陪在娜娜身边。
冯薪朵在不远处看着，陆婷用毯子将娜娜裹在怀里，两个人看着日落说着悄悄话，陆婷的侧颜笑的很温柔。她的眼神肯定充满了爱意吧，像落日融入大海的温度，汹涌发烫，是她这辈子都不会见到的情深似海吧。
孔肖吟喝完第四瓶啤酒后，终于感觉心没那么凉了，收拾下东西，过来叫冯薪朵。
“咱两先走吧，人家肯定有好多话要慢慢说呢。”
冯薪朵点点头，帮孔肖吟收拾垃圾，先回酒店了。
太阳一落下温度便越来越低了，还好怀里的人像个小暖炉一样抱着一点都不冷。
陆婷把怀里的娜娜抱的又紧了些，她是真心喜欢娜娜，如果将来她有孩子，希望能像娜娜一样可爱，乖巧，有点小脾气也没关系，笑起来有小虎牙，小手肉乎乎的，想到这些陆婷不禁笑了出来。
“大哥，你笑什么？”娜娜好奇的抬头看她。
“我在想，能有一个像你一样的女儿该多好。”
娜娜的笑容僵在脸上，想起昨晚一时间悲从中来，犯起倔劲想挣脱她的怀抱。陆婷早有准备，箍住她的双臂不让她乱动。
“娜娜，你听我说，”她贴着娜娜的头，诚恳而发自内心地告诉她，“我知道你很喜欢我，我也喜欢你，可是我们的喜欢不太一样。我对你的喜欢是当作妹妹，甚至孩子的喜欢，我从没想过会成为你的恋人，但这不代表我不喜欢你了。爱情也许不适合我们，或许亲情更好，你觉得呢？”
海鸥飞向了落日的余晖，粉蓝色的天际逐渐变暗，该落下的总会落下，再美的落日也都会逝去。
娜娜放弃了挣扎，12月的海风也不是很冷，只是爱而不得的泪水有些烫。她想说点什么告别自己失败的初恋，可悲伤的字眼到了嘴边，只剩下一个模糊的，“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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