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
不过是签几个字不是什么难事吧？”
出租车开往公司的路上，冯薪朵脑海中不断重复着这句话。连续一个星期起早贪黑，在陌生的城市中打车穿梭，就为了陆婷的一句话。
果断分手，背井离乡，开辟新业，这些对谁来说都不容易，但是她做到了，如果说在陆婷眼里有什么算难事的话，大概就是原谅她吧。
“小姐，到地方了，一共98。”
她颤着手用手机支付了车费，司机好心地提醒收好发票，接过来时楞了一下，不确定发票对她来说是否还有意义。
冯薪朵饿着肚子刚踏进电梯，房屋中介就打来电话，在断续的信号中听见中介说有房源，晚上可以看房，如果满意能当晚入住。
灰暗的世界里总算亮起一点火星，给了冯薪朵一丝坚强下去的勇气。
感激道谢挂掉电话后，电梯也到了，稍微轻缓的心情又沉重了下来。
今天是期限的最后一天，结果如何不用想她也知道，只是觉得心里有些不甘，这次输的太窝囊。
“小冯回来了，”孔肖吟端着咖啡热情朝她打招呼，“吃午饭了吗，昨天我跟陆总出去带回来好多糕点呀巧克力什么的，吃吗？”
一听到陆总，冯薪朵连忙摆手，“不了不了，吃过了。”
“哦，那你把东西放下去陆总办公室吧，她找你有事。”冯薪朵后颈的汗毛都立起来了，早知道先去吃些糕点提前压压惊好了。
给自己做好心理建设后，冯薪朵敲响了办公室的门，里面低沉的一声“进”。
冯薪朵推开门大方地走进去，心里反复告诫自己，不要怕，她又不会吃人。
可苍白的脸色还是暴露了她的胆怯。
“陆总，您找我。”
陆婷挪眼看打量了她一遍，眉头一下皱了起来，心想冯薪朵不会偷偷去挖煤了吧，怎么一下黑了那么多。
“解约合同完成了多少？”
冯薪朵的眼神下移到办公桌上的水晶摆饰，那是一只梅花鹿，回首呈顾盼生辉的姿态。
“百分之..三十。”
“哼，”随着一声轻蔑的冷笑，陆婷站起来，踩着十厘米的高跟鞋居高临下的逼近冯薪朵，“剩下的百分之七十，你是打算这个完成呢，还是打算现在滚蛋。”
冯薪朵不悦地抬起头对上她盛气凌人的眼神，不到三秒败下阵来，低着头开始进入自己的世界。孤独的城堡有一扇窗，冬天到了，麻雀落在窗台上，叽叽喳喳的叫嚣着。
“一周的时间，只给你这一项工作，你却完成了不到三分之一。所有人都开始努力做好自己的事，你这些天在外面都干些了什么，拿着这样的结果也好意思回来？你脖子上的东西是干嘛用的，为了显个高啊？”
陆婷唠唠叨叨骂了个痛快，发现冯薪朵两眼无神地站在那，仿佛什么都没听到一样对她的人身攻击毫无反应。这种反常陆婷没想到，她以为冯薪朵起码会顶句嘴，至少有个愤怒的眼神瞪过来，但她木讷的表情像死了一样。
“朽木不可雕，先出去吧。”把冯薪朵打发出去后，陆婷喝口水，满腹存疑，以她对冯薪朵的了解，这种任务即使不能全完成，至少六七的完成度是有的，怎么会差这么多。
桌上的电话打断了陆婷的疑虑，冯薪朵的事还不是当务之急。
接完电话，陆婷还要赶着做新客户的产品策划，下个月的工作计划，还有和总部高层的网络会议，等这些大事都忙完时，也快到下班的时间了。
从茶水间冲完咖啡回来的陆婷，看到和下属沟通的孔肖吟想起一件事，“小孔，一会儿叫冯薪朵去我办公室。”
“大哥，”孔肖吟急忙叫住腿快的陆婷，表情有些为难，“小冯下午请假了，她说自己有事。”
“她能有什么事，她工作还没做完呢，请什么假，谁准了！”咖啡杯被她激动的砸在桌面上，冒着热气的咖啡荡漾着溅出杯子，幸好孔肖吟眼疾手快把陆婷拉倒一边，否则定会烫到红肿。
“大哥消消气，”孔肖吟朝看热闹的人使了个眼色，大家又都坐回去继续工作，“我也是这么问她的，但她执意要走，我也拦不住。我现在给她打电话，问问什么情况。”
孔肖吟马上拿出手机，打过去却是关机。
“太没有王法了！”陆婷气的拍了下桌子，转身回到自己办公室。
孔肖吟不清楚她们两个到底什么关系，总觉得像一个愿打一个愿挨似得，如今愿挨的跑了，愿打的急了。
今天陆婷准时下班，离开公司的车却没有载孔肖吟。
苟城虽然不大，但对外人来说找个人也没那么简单。
陆婷上车准备开导航，突然意识到她根本不知道去哪找，地图上一个个陌生的名称，让她无从下手。于是沿着主街不快不慢的开着，注意街边的咖啡厅，快餐店，还给附近的酒店打电话，完全无迹可寻。
车在海边的停车位停下，陆婷看着太阳马上要落下了，心里忽然堵得很，穿着车里的运动鞋往海滩走。
潮水慢慢上涨，一层层泡沫被推了上来。看着这些泡沫陆婷想到简勋，想到冯薪朵，其实她心里清楚感情的事分不清对与错，但她不甘心像个傻子一样。出轨，劈腿，在她听到身边的人说起自己惨烈的情史时，她甚至也预想过，如果有一天她发现简勋劈腿会怎么办。那个场景绝不是现在这样，被动的连块遮羞布都要自己找。而且幻想的情敌也绝不是冯薪朵这种看似人畜无害的女生，没错，她怎么都不会想到是冯薪朵。
在陆婷的心里，信任就是一个玻璃杯，能装任何东西，但她相信的人把杯子打碎了，就什么都没有了。
“姑娘你小心点啊，涨潮浪大把你卷进去，最近老发生这种事。”
突然身后过来一个捡垃圾的环卫阿姨，好心的提醒陆婷几句，虽然把她吓了一跳但还是感激的向阿姨道谢，“谢谢阿姨。”
“没事，现在的小姑娘这么容易想不开呢，刚碰见一个，又碰见一个…”阿姨碎碎念着走远了。
陆婷停下了脚步，仔细品阿姨的话觉得有问题，再找阿姨发现人家骑车走远了。于是望向狭长的海滩，发现西边还有些人影，开始大步向那边跑。绵软的沙子真是让人有劲使不上，跑到西海滩时人影都走光了，唯独还剩一个帐篷。陆婷颤着发酸的双腿向帐篷移动，打声招呼没人回应。
该不会是游客落下的吧。
她拉下拉链，发现里面坐着一个人，抱着膝盖，带着耳机听出神的冯薪朵。
陆婷伸手拽掉她的耳机，气呼呼地吼起来，“你有病啊，大白天来海边蹲帐篷里听歌！你脑子是不是进水了，谁允许你不上班来这的，我准你假了吗？我说让你走了吗你就敢走，你是不是想气死我！”
冯薪朵昂着头，眼睛红的发肿，像被抢了玩具的孩子伸手夺回自己的耳机，缩在帐篷里抱紧自己。
“你还有脾气了，”陆婷看她这副死犟的样子就生气，踹了一脚帐篷，“这算什么，你的蜗牛壳呀，一有事情就躲到这，听听歌看看海还潇洒的。”
“别说啦！”冯薪朵捂住耳朵第一次朝陆婷发火，沙哑的嗓音打算把她一下午能想到的都说出来，“我知道你恨我，这件事怎么说都是我不对，我对不起你，没管好自己还抱着侥幸心理呆在你身边。我的错我愿意接受惩罚，但是请你不要…”
汹涌的眼泪哽住了她的喉咙，她艰难的克制情绪坚持把话说完。
“你到底想让我多难受，一次给个痛快好了，我认输认怂，我真的受不了了…”冯薪朵捂着脸发出呜呜的哭泣，像一辆悲伤的小火车被困在了隧道里，呜咽抱怨着，“我在这只认识你一个人，陆婷…你以前不是这样的…”
陆婷听完了她哭着说的所有话，一字不落，看着这么快就缴械投降的输家，一点报复的快感都没有。
眼看着太阳都下去了，陆婷擦了下脸上湿润的地方，深叹了口气，对帐篷里哭的也差不多的冯薪朵说，“走吧，天快黑了。”
冯薪朵抬起脸，眼睛都被泪水模糊了，发泄完情绪感觉整个人很空洞，钻出帐篷刚站起来眼睛就黑了。
“怎么了？”陆婷扶住她，发现她脸色惨白，额头都是虚汗，“你身上带糖了吗？”
冯薪朵虚弱的摇摇头，陆婷忍不住又说了她一句，“自己低血糖还不随身带点吃的。”
说完赶紧摸自己口袋，幸好昨天买巧克力落在兜里两块，马上撕开往冯薪朵嘴里塞，“快吃，吃完就好了。”
两块巧克力吃下去果然见效，但人依旧浑身乏力站着都费力。
陆婷打量下冯薪朵的身材，咬咬牙半蹲下来，拍下自己后背，“上来，我背你到车上。”
“啊？”冯薪朵这会儿脑子正混沌着呢，搞不清状况。
“啊什么啊，快上来，我可抱不动你啊。”
“哦。”
在陆婷凶狠的要求下，冯薪朵趴了上去，手僵着哪也不敢碰，像块木板一样贴着她的脊背。陆婷翻了个白眼，主动把冯薪朵的双手交叉扣住自己的肩膀，使出浑身力气站起来，发现这家伙也没想象中那么沉，两条面条一样的小细腿耷拉在她胳膊上，走起来一晃一晃。
没走多远，陆婷就感觉有什么液体流进她脖子里，“喂，你是不是又哭了，怎么的，嫌这姿势没有公主抱舒服啊？”
冯薪朵吸了下鼻子，小声解释，“没有，挺舒服，就是你太瘦了骨头有点硌人。”
“哼，好像你不硌人似的，从远处看还以为我背了副人骨架呢。”
冯薪朵乐了一下，清浅的笑声贴着陆婷的耳根，有点热。
“哦对了，我刚才没有哭。”
“那你的什么东西湿乎乎滑进我脖子里了？”陆婷突然紧张起来，直到听见冯薪朵说出她心中所想。
“鼻涕。”
“呀！冯薪朵！！”
忍了一路终于到停车位，陆婷没好气的放下人，赶紧进车里拿纸巾擦脖子，擦得脖子都泛红了才收手，瞪了冯薪朵一眼，“上车！”
“对不起…”冯薪朵小声嘟囔着坐上了副驾驶。
两个人在密闭而安静的空间里陷入了尴尬，。
陆婷先开口，“你…住哪啊？”
冯薪朵翻手机告诉她一个地名，听着是片小区公寓，她放心的开过去了。
路上冯薪朵怕再惹陆婷生气，悄悄在右耳戴上了耳机。不过她这点小动作根本逃不过陆婷的眼睛。
“听的什么歌？”陆婷把手伸过来，冯薪朵把另一只耳机给她。
“…to the trouble I’m in,you are youare my favourite medicine…you are you are the trouble I’m in…”
你是良药也是毒药，你是我最甜蜜的烦恼…
陆婷把耳机还给她，“你一下午都在听这首歌？”
“嗯。”
陆婷不再说话，表情凝固在冷漠的节点。
她不会忘了这首歌在唱什么，简勋告白的时候唱的比原唱还深情动听。
“是这吧？”看冯薪朵左顾右盼迷茫的样子，陆婷猜她应该刚来不久，“下车，我送你上楼。”
“不用了吧，我自己…”
“少废话，快点。”
容不得冯薪朵反驳，陆婷已经赶着她往前走了，冯薪朵委屈撇撇嘴，在前面试着领路。七拐八拐在小区绕了一大圈终于找对楼号，好在楼层不高才二楼。
冯薪朵找了半天钥匙，终于把门打开，摸到走廊灯的开关。
这一亮，陆婷的心忽地紧了一下。这房子有人住着，看乱七八糟的鞋架还是个男的，冯薪朵就住这种地方，和一个男生合租！
“你住这，不怕有危险吗？”
冯薪朵窘迫的直挠头，“下午刚找到的，东西还没整理。中介给我看室友的资料了，是个程序员经常加班我们没什么交集。”
“室友..”陆婷瘪嘴勉强笑了一下，“你晚饭没吃吧？”
“我刚才用手机点了外卖…”冯薪朵站在门口，觉得这么站着不太好，但是请她进来好像更不好，手尴尬的不知道怎么办在半空中举着。
陆婷淡淡地点了下头，再见也懒得说，转过身朝楼梯走。
冯薪朵扶着门，看着她没有像往常那样大步飞快的离开，忽然有点期待，但又觉得太妄想，这样看着她下楼就可以了。
走到要下去的楼梯拐角，迟迟没有听到关门声。陆婷知道她在身后，脚步就停了下来站在那，始终听不到那一声响，叹了口气，“明天放你一天假，好好休息。”
“嗯，”冯薪朵开心的猛点头，“谢谢你…陆婷。”
脚步声随着楼梯延伸越来越小，门终于关上了。
津ICP备2022002164号-2 © 2016-2023 iHuaBen.com 版权保护声明 不良信息举报:jubao@ihuaben.com
京公网安备11010502036362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