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切肤之痛

睁开眼时，四处皆是陌生的环境，素色的身影牵着她的手趴在榻边看不清面容，她闭上眼，又睁眼眨了眨，场景未变，果然是没死成的。

动了动指尖，那人抬起头，眼眶微红，“霜儿，你醒了。”

脱口而出的称呼，润玉微愣，见她精神恍惚，幽幽叹了口气。

“霜花姑娘，保重身体要紧。”

心爱之人就在眼前，却不能言，不能碰，不能帮，只能安慰些无关紧要的话，看她仓皇无助，伤心欲绝，他这一生，当真可笑。

一连两日，她都未曾言语，动也不动，醒了，便呆滞的盯着床顶出神，好不容易睡着了，还是紧蹙着眉头，一点一滴的在他心上凌迟。

润玉将饭菜喂她吃下，终是忍不住煎熬开了口。

“我记得，儿时随母亲一起居住在太湖，一度以为自己是一条长得怪异的鲤鱼，总是被水族其他孩子欺负，父帝是龙，母亲是龙鱼，我怎么可能变成鲤鱼，终于有一天，我忍无可忍，湖面掀起了轩然大波……”

“没想到，那次反抗，竟让我尝尽苦果。”

她眼眸微动，望向他，似乎顺着他的回忆看见了当日的场景，剜龙角，拔龙鳞，那是怎样的切肤之痛？

“我的那些衣服，都是被我自己的鲜血染红的，一层未干又染一层……”他深吸了口气，“从出生起，我便被母亲藏在湖底最为幽深黑暗之处，暗无天日之处，你知道那个时候我最害怕的是什么吗？”

“是寒冷，失血过后彻骨的寒冷，一点一点的刺入我的脏肺，骨髓。”

“你知道冷到极处是什么滋味吗？”

“五内俱焚，全身脏腑，骨头，仿佛都在沸腾，在燃烧，恨不得烧尽我身上最后一丝余温，耗尽我心头最后一滴热血，如今想起来还冷得直打哆嗦。”

“实在太难熬了，每一天，我都恨不得一死了之，等我再大一些，能够完全幻化成人形，我便极少以真身示人，鳞片上那一身伤疤，丑陋！屈辱！实在不堪！”

他陷在回忆中，手不停的在抖，霜花终于缓过神来，伸出手拉住他。

“润玉……”

他反手握紧了她的手，缓了口气，继续道:“后来，偶然从一条老青鱼那里得知，鱼离水必死，那天晚上，我下定决心跃出了水面。”

“岸上的鱼都会飞，天上挂着那么多夜明珠，真美，死了也值了……”他不知想到了什么，突然顿住，恍然大悟。“原来不是她遗弃了我，是我，是我离开了她……”

她的眼角落下泪来，润玉顾不得心痛，轻轻为她拭去。

“正因这世上诸般苦痛，你便更得好好的活着，活下去，那些杀不死你的，只会让你更强大。”

霜儿，你知道吗？以前我拥有整片天空，可是我却依然孤独，而后来我遇见你，有了你，我已心圆意满。

我以为，只要能这样看着你，能在身边陪着你，已经足够……

“我明知此番你便是为着历劫而来，却终究看不下你这般受罪，即便你不是你。”

霜儿，我在等你。

润玉施了法，她早已昏睡过去，云梦泽那里他需去一趟，否则，良心难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