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万年孤独

“再看下去，便要洒出来了。”

润玉回过神，看了看手中把玩的杯盏，无声的放下。

“回来了，东西可都收拾好了吗？”

她在对面坐下，笑意盈盈的道:“我身无长物，穷困的很，没什么好收拾的。”

“往后，便要在大殿下这蹭吃蹭喝了。”

她说这话时，匪气十足，不提璇玑宫，偏叫大殿下，真真是个会勾人的小野猫，说的话都像带着小钩子，轻易地便将魂魄都勾去，叫人心痒难耐。

润玉轻笑，为她添了茶水。

“如此说来，我便更要努力些。”

霜花疑惑，“此话何讲？”

润玉抬眸望向她，正色道:“总不好叫你受委屈。”

面色微红，难得她还能想起正经事来。

“殿下受伤了，我与你同为水系，让我看看吧。”

她说的肯定，毫无疑问，润玉也不问，只道:“早间旭凤为我清了火毒，已无大碍了。”

“皮肉之苦，便算不得大碍了吗？”

“如此不会心疼自己？”

“你不说，他人便不知你疼，心里可舒坦了吗？”

润玉心内微动，任她撸起衣袖，垂眸不语。

霜花看着那伤疤，动作一顿，纵然她多加掩饰，语气不经意间便会沾了几分心疼。

她说，“润玉，与我在一起，不必为难自己。”

去了称谓，他的名字好听的要命，动听的像撩人的情话，让人连心都遏制不住的狂跳起来。

许是霜花眼底压抑的情愫太过动人，他是信她的，不由自主的便相信，只是心中介怀，无法言说。

情之一字，总是太过伤人，何况，他仍有婚约在身。

“伤可好，这疤便要慢慢消除了。”

“这样已然很好，莫再挂怀于心。”

润玉本意是让她宽心，不料想霜花听出了别的意思，苦口婆心的劝导道:“凡事皆无所求固然是好，却不能打碎牙往肚子里咽，平白无故的受委屈。”

“罢了，往后我与你住在一处，潜移默化你总要受些影响，慢慢改便是。”

她这话自我了些，大体是为他着想，润玉并非不识好歹之人，心头不由一暖。

“霜花……”

他一张嘴霜花已猜个一知半解，仓促打断道:“方才闲暇，四处逛了逛，这璇玑宫里竟是半分人烟未见，与你所说不如其他宫中人烟鼎盛，确实不假。”

“只是你往来万年独身一人，虽得魇兽作伴，也着实孤寂了些。”

润玉垂眸，看着那杯盏中热气升腾氤氲过往，不悲不喜的道:“只有热闹过的人才知道什么叫孤寂。我本来就是个万年孤独的命理，整日一个人用膳、一个人修炼、一个人看书、一个人就寝，从没有热闹过，又怎知什么叫孤寂。”

可若不知，为何眼中又如此落寞呢？

他虽未言喻，却足以让她窥探到隐藏在内心深处的无奈与伤感，霜花呼吸一滞，心疼无以复加。

收整好情绪，她反问道:“如此说来，如今怎么又得我作伴？”觉得不够，复又添了一句，“命理之说总归虚无缥缈，逆天改命也未尝不可。”

是了，得她陪伴，怎会万年孤独？

言犹在耳，如同有一颗石子，蓦然地惊醒了一池死水，纵然水面之后依然平静如初，池水下却到底是多了一颗石子。

人若渴得久了，便是鸩酒也能欣然饮下，纵苦犹甜，神仙也是逃不过的。

自欺欺人也罢，往后，他的眼里便不会再只有长夜与星辰，身旁多了一个她，仿佛多了许多，都是不曾拥有过的，填的满满当当，再容不下其他。

即便心中清楚，亦无力违抗。

“茶凉了。”他眼睫微垂，倒了杯中旧茶换了新的，轻叹出声，“霜儿见解独到，润玉记下了，往后，定不敢再说自己万年孤独了。”

突然变得亲昵的称呼听得她一愣，润玉眸光清亮，笑道:“从今日起，我便唤你霜儿，可否？”

她点头，“自然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