盲（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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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这个乱糟糟的年代我对你怀着一颗最单纯最不容杂质最热忱不可诟病的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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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闷雷，无雨。

心情还算不错，尹世约抓着个小木枝探路，磕磕碰碰寻一家很久没有光顾的面馆，茉莉在旁边絮絮叨叨昨晚醉得楼发生的事儿。

简而言之就是一起再平常不过的枪杀奸细。

醉得楼表面是消遣的娱乐场所，实际是藏枪子儿大炮的基地，台下的看客少不了明争暗斗，要是不小心惹怒了哪位角儿，可就不止是挨几枪的事了。

一路听着茉莉的单口相声到面馆，被扶着找了个偏僻的地儿点了两碗招牌坐下，脚脖子被冻的难受，搓了搓手臂捂着嘴哈了几口气才勉强回温。

招牌很快就上桌了，这家面汤一绝，老字号不是盖的。

刺溜刺溜狼吞虎咽着吃完，就搬着凳子到门口和洗菜的小哥唠嗑。

那小哥叫暻秀，听茉莉说他长得一副书生样，眼睛圆溜溜的可爱得很，也不知道为什么他们两个不善言辞的凑在一起这么聊得来。

“暻秀过来帮忙。”店家喊。

“来了。”暻秀揉了揉尹世约的脑袋示意就小跑着离开了。

突然的闲暇让尹世约有些无所适从，跺了跺脚取暖，听着过路人的脚步声愣神，思绪一飘就想起平旦之时那人温暖的手。

昨夜张艺兴和她都没睡，等到袅袅炊烟升至天际，他才开着洋车带她到自己的秘密基地。

他们这才互通姓名，他拉着她的手去抚各式各样的枪和子弹，精细的纹路凹凸她一概抛之脑后，她只记得那双手抵得过腊月寒，温暖了整个冬。

张艺兴和她说了很多，关于他逝世的母亲最爱的水仙花，关于这个初春发生的种种内斗外斗，他说他要不顾一切做自己的事，他说他没勇气抗枪上前线与敌人做斗争，也没那个兴趣名垂千古，但他谨记“位卑不敢忘忧国。”

他还幼稚的用双手做喇叭状凑到她耳边小声说话，他说，“你这辈子最大的遗憾就是看不见自己的脸，你好好看，像水仙花。”

那一瞬间身后的战火危难屁都不是，她好想就这么和他逃走。

耳根子不知不觉就染了红晕，裹了裹外衣，呼着白气笑出了声。

突然就暖和起来了啊。

和茉莉在外面疯玩了一个下午，勾肩搭背着回花店​已经是傍晚了，一轮红日悬在青山尖，脚步不自主的放快再放快。

这个时间应该要来拿花了吧。

胡乱理了理麻花辫和衣​领，晃着小腿等他来。

一阵急促而熟悉的脚步声由远及近，尹世约刚站起来就猛地落进一个温暖的怀抱，浓浓的铁锈味盖过了他身上好闻的茶香，他的臂弯紧了又紧。

她不知道拥抱的时候手该放在哪里。

“…你怎么了?”她问。

不止是突如其来的举动，更是他浑身温热难闻的液体。

“不小心，摔进泥坑了。”他答。

她半信半疑，任由他抱了好久好久。

可是她看不见。

她不知道他后背被军刀砍开了好几个大口子，她不知道刚刚那场惊心动魄的追逐战，她不知道她面前这个对答如流的人忍受着多大的疼痛用最特殊的方式和她告别，因为她看不见，她什么都不知道。

因为她看不见。

他深深吐了一口气退出这场漫长的拥抱，什么也没说，远远地，一步一步，离开了这间花店。

之后就杳无音信，再也没有来过。

没人知道，就在尹世约最后见张艺兴的那天，他剿了敌方在城最大的军事基地和粮仓，在那之前他为了脚下这片土地做了太多太多，可偏偏这次遭人出卖落得全城通缉的下场。

从没人知道，在日报上被骂的狗血淋头的他，用着自己最微不足道的力量，守护着他的国。

他知道总有这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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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为人知的故事太多太多。

数年能改变的也太多了。

暻秀成了面馆新一任店长，承诺要护尹世约一生一世。

茉莉乖乖换掉了旗袍，下了决心剪掉了长发留了个学生头，执着地踏上了远途，去寻她失散的父母。

又或许什么都没变。

天又下起暴雨。

尹世约已经白了头，眉眼再不如当时清白，腰弯了腿脚不利索了，声音变得沙哑了，记忆力也大不如前。

她今天还是乖乖的坐着，皱巴巴的手里握着枝半点也不肯淋着雨的水仙花，像只四面受敌的小灰兔一样竖起了耳朵，静静等着哗啦哗啦哗啦里突然出现小皮鞋哒哒哒哒的声音。

但，等不等得到，或许她早就知道了。

——全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