润物无声

霜明随着锦觅去了她住了一千年的小院子，在漫天星光下，将自己所知晓的有关梓芬的旧事尽数告知了锦觅，包括那些繁杂缠乱的情爱纠葛和锦觅体内的陨丹和封印。

锦觅听得目瞪口呆，半晌方道：“这些，爹爹和长芳主都没告诉我啊。”

“他们自有他们的考量。”霜明心知水神等人无非是觉得锦觅还小，想着将其保护在羽翼之下即可。但在霜明看来，锦觅有得知一切的权利。

“但你应该知道的东西，没有谁有资格瞒着你。一来，我并不觉得旧事有何值得避讳之处，恩也好，仇也罢，既得生养之德就都该为母亲牢牢记住，她身后诸事，我们也没什么不能为她承担的；二来，陨丹和封印事关你的劫难和修行，你就更有资格明晰一切。”

听了霜明这话，锦觅心里十分开心。她年纪小又灵力低微，无论花界发生任何事，一向都是只有乖乖听话的“资格”，从来没有人这样在意过她的想法。她心里不由对霜明又喜欢亲近了几分。

但转眼间，她又苦恼地摇了摇头，微微叹了一口气道：“唉。不用被瞒在鼓里当然是一件不错的事情。但如今我知道了，我也没有办法去解决啊。”

她又低声嘟囔道：“我说我怎么灵力修炼的这么慢呢？原来是有封印。长芳主还总骂我懒散。”

霜明为长芳主说了句公道话，“即便身怀封印，你的灵力也不该这样浅薄。我不知道你素日里修炼是否懒散，但你的修为的确很难让人满意。”

锦觅有些沮丧，被霜明这样指出，实在让她觉得有些丢脸。

霜明见她一下子就萎靡下去了，不由地微微摇头，黛眉微蹙。她自认话并未说重，锦觅如此，也是实在过于娇软不经事了。

而且和锦觅一番言谈下来，也瞧她千岁的年纪了，说话还是一派天真，有些地方甚至颇为无知。

霜明心下暗道：‘想来花界骤然失主，虽有众位芳主支撑，却也还是左支右绌。只在对锦觅的教导上，便可窥见一二了。不过，众位芳主虽代行花神职，却终究名不正言不顺，更不必说还要操心护养我神魂之事，许多事也实在难为她们。如今我既已化形成神，花界也好，锦觅也罢，自然便都是我的责任了。’思绪转换间，全然没想起还有洛霖这个父亲的存在，也是下意识地将非从属于花界之人排除在外。

不过她也知如今和锦觅是刚刚接触亲近，不可直言训诫管教反倒吓坏了她，便只将此事记在心里，想着待去上清天拜见过玄灵斗姆元君回来后，徐徐图之就是。

她现下只是温和地安抚锦觅道：“或许也有你修炼不得法的缘故在。我本就打算出关后，就带你去上清天求见玄灵斗姆元君为你解开封印取出陨丹，等解决了这桩事，我就带着你闭关，陪着你修炼，让你尽快晋仙。”

锦觅听见要带她去解开封印本还很高兴，听到后半句话立刻瞪大了双眼，脸上的神情瞬间就飘忽起来。眼前人一千岁就成了一界正神，即便不论天资，修炼程度之刻苦也是可想而知的。

‘长芳主之前还和爹爹说，霜明是在一个幽闭的花樽里修炼，还有什么弱水啊、琉璃净火啊什么的......’

锦觅霎时就打了个冷颤，光是想一想这样的修炼会有多苦，她就吓得寒毛直竖——她，她这样一朵娇柔的、脆弱的、单薄的霜花，恐怕是吃不得这个苦头的。

“其实我觉得长芳主对我的评价很有道理！”锦觅脱口而出道。

见到霜明神色诧异，锦觅讨好地对着她笑笑：“姐姐，我还是不要拖累你的修行了。我觉得我之前修炼的时候的确偷懒了，长芳主说得对！但我向你保证，一旦封印解开，我绝对不像从前一样三天打鱼两天晒网了，争取尽早晋仙。”

霜明微微迟钝了一下，见到锦觅左看右看却就是不肯直视她的样子才意识到锦觅的想法，她想了想，也觉得明面上强逼也没意思，还是天长日久地和锦觅相处下去，潜移默化地将锦觅的性情掰回来才是润物细无声的法子。

“那好，你若有什么不明白的地方，来问我就是。”

“好的好的。”锦觅见霜明这样好说话，瞬间觉得她实在是十二万分的通情达理。

她原本就知道霜明的存在比洛霖和梓芬还要早些，日复一日地期盼着，如今虽又有了洛霖和临秀，但果真得了这样一个又漂亮又厉害又不像长芳主一样管束她的姐姐，锦觅心底就更有些得偿所愿的欢喜和亲近。

她忍不住天性里的那股子好奇和胆大，还有双生子血脉里亲近的本能，试探着将头枕靠在了霜明的膝上，然后抬眼朝她甜软地一笑。

霜明微微一怔，回过神来却也没有推开锦觅，亦回了锦觅一个微笑。她是情念冷淡，但——除了责任以外，双生子，亲姐妹，总归还是不一样的。

她望着锦觅，她的声音比落花还要轻，却是十足温和认真：“不只是修炼，其他的任何事，你都可以来和我说。”

锦觅笑得愈发欢悦，点了点头道：“嗯，我知道。姐姐，还有爹爹，临秀姨，以后都是我的靠山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