诀别（2）

季肖冰奋力曲起手指，脖上的剑立刻深了一分，江如画垂眼看着他冷声道：“别给我耍花样。”

　　就是现在!

　　高瀚宇大跨两步纵身一跃，刀尖直逼江如画面门而去，江如画反手格开，紧跟着就朝季肖冰刺去，

　　“哥!”

　　江如画猛地被撞开几步，诧异地抬头看去，高瀚宇借机将季肖冰抱起，退回靠近宫门的位置，

　　“江如靖!你还记得自己是夜阑王氏的人吗!”

　　“我当然记得!可杀了他们，夜阑依旧不能活!大哥，谁当这里的王有那么重要吗?没了国，何来家，哪里又有我们江氏的立足之地!”

　　江如画气红了眼，挥剑指向他道：“你记清楚了——夜阑江氏从此以后再没有你江如靖这个人!”

　　江如明不忍，“大哥!”

　　大局已定，失去唯一可以用来要挟高瀚宇的把柄，江如画自知无力回天，反手一剑刺向胸口，

　　“大哥!”江如明，江如靖齐声惊道，

　　“高瀚宇，有件事我忘了告诉你，夜阑王族的诅咒至死方休，他早死早解脱哈哈哈哈哈……”

　　夜阑九十年，江氏王朝被推翻，同年十一月二日，高瀚宇登基为王。

朝堂之上，肃穆之外还有一丝杀伐之气，“夜阑国只会有一位国师!”

　　“陛下，季公子是怎样的人，老臣又何尝不知?只是天灾人祸之后国家刚稳，百姓都是人心惶惶，叫他们心无芥蒂地接受季公子根本不可能……不详之名一旦沾上就永远无法摆脱。”

　朝中大臣皆反对季肖冰再任国师一职，这件事高瀚宇不准任何人在内庭多嘴走漏风声，生怕那人心生凉薄之意。

　　从书房出来，高瀚宇便径直去往中央殿，候在一旁的成恒轻声道：“陛下，季公子他又……”

　　高瀚宇闻言拧了拧眉头，转而去向万锦园。

　　“既然他执意要住在万锦园，你就派人把那边整扫一下，不要打扰他就是。还有饭食是按方太医的安排布置的吧，他可有按时吃?”

　　“季公子不许那些宫人进去，送进去的饭……”

　　“怎么了，他没吃?”

　　成恒摇头道：“不是，每个碗都空空的，倒是吃的不少。”

　　高瀚宇皱起眉头，都空空的才是问题，十有八九是给宫里的小动物吃了。虽然皮外伤好的差不多，但季肖冰脸色一直很差。

　　万锦园仍然是个废址，枯树霸地，乱草横生，丝丝生机都没有，只有一间简陋的屋子，连阳光都不大照的进来。如果不是国务实在太繁忙，他准盯牢季肖冰不准他住在这种地方。

　　“你瞧这儿连天光都照不亮堂，中央殿如果住不惯，为什么不搬回你的神武殿?”

　　季肖冰闻声从躺椅上坐起，他几天没见到高瀚宇了，“这里比其他地方都安静些。”

　　高瀚宇想了想开口说道：“最近深廷很忙，你要不要回天机阁帮忙?”

　　季肖冰沉默片刻，叹了口气看着他道：“高瀚宇，我不会再当夜阑的国师，神武殿和天机阁我也不会再去。”

　　高瀚宇愣住了，但看他这般决绝，便扯起笑容道：“好……先不说这个了，今天难得有空能一起吃饭，我挑的都是你素日爱吃的，少荤少油，等过了这阵子忙的时候我再给你做饭。”

　　过阵子……

　　“我要走了，既然不当国师，自然是要回鸿蒙山的。”

　　高瀚宇猛地握紧筷子，沉默片刻故作镇定地道：“回、回去吗，什么时候?我去送你。”

　　季肖冰摇摇头，“国务繁重，何况百废待兴的这种关键时刻——我捻个诀就到了，很快。”

　　高瀚宇点点头，胡乱塞了几口菜，不多时又放下筷子，从怀中掏出一块玉佩道：“你说的太匆忙了，我这都没，没有什么准备，这块玉就给你当纪念吧。”

　　“……好，将军也务必保重。”

　　自始至终，季肖冰一直称高瀚宇为将军，即便是他称王之后，也没能改掉这个习惯。

　　成恒眼看时间不早，正准备进去催一下就见高瀚宇从屋里出来，虽然有些诧异，不过也正好省了功夫。

　　朝堂除了政事外，还有关于后宫的事宜，高瀚宇难得露出不耐烦的神色，众大臣也不敢接着扰他，只是委婉地提议可以开始考虑选秀的事情，不过全被他压了下来。

　　整扫的人到之前，季肖冰就离开了，万锦园就此成了宫中第一个禁地。深廷自此便时常躲着高瀚宇，每次遇到也只是远远行了礼就离开。高瀚宇默认为是季肖冰的意思，不愿他和鸿蒙山的人有太多关系，便更刻意减少了和深廷的单独接触。

　　万锦园中的木碑是季肖冰给小白立的，埋在地下的是一堆灰烬——那场大火过后的残余，他都竭尽所能地搬了回来。

　　高瀚宇晚上常来这里过夜，成恒要派人收拾一下也被他拒绝了。他一个人久久望着碑墓发呆：如果不是小白，哪里能找到借口时常去季肖冰府上走动?那时候两人一狐共用一张餐桌，季肖冰也总能露出平常看不到的笑脸……可他走时，却连一句话都没留下，只剩一把从前的玉笛，再无他物。

　　他凝视着窗外的鹅毛大雪，思绪飘回那年平武山的冬迎节。纵身跃入火中需要多大的勇气?他和季肖冰都是彼此的救命恩人，只是对于他那样超脱红尘的修行人，这些来来回回的恩情哪又值得放在心上颠来复去呢……

　　“听，陛下又在吹‘盛世’了。”

　　“可不是吗，我听的都会哼了……”

　　夜阑的重生完成的近乎完美，就好像是回归了之前的轨道，迅速又稳健。谁都没想到，今年还能过一个好年，这是高瀚宇心中唯一的慰藉。至少，他没有辜负季肖冰拼尽所有守住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