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渡章(一)

看上去对医生的话充耳不闻的Snowy，终于在新一被推出来的时候抬起了头，一片死寂的眼睛中开始有涟漪渐渐泛起。她就这样静静看着依旧毫无血色的他被推向苏醒室，仿佛一台卡机许久才刚刚重启的相机，只能机械地重复记录着自己第一眼能捕捉到的画面，直到他的面容被锁进记忆深处。

她听见自己轻轻地说。

Snowy“Elvis，我们走吧。”

——他已经没有生命危险了，剩下的就不用太担心了，兰能照顾好他。而她，也该去做她该做的事情了。

她淡漠地站起身，尽管胸口的那股撕裂感依然没有减弱，尽管眼前已经阵阵发黑，尽管额角伤痕带来的烧灼感让她的整个半脑痛得快要裂开，但她依然像个没事人一样尽量平稳地往外走。

“Snowy小姐，”才刚迈出了几步，平次叫住了她，郑重地说。

平次“这次，谢谢你了。”

他感受到小兰看过来的疑惑目光解释道。

平次“医院血库不足，是这个小姐姐给工藤献的血。”

虽然他不喜欢这人“横刀夺爱”的戏码和花痴的性格，但是他也知道这次如果没有Snowy，工藤凶多吉少。

小兰“Snowy小姐，谢谢你救了新一。”

小兰赶紧向她深深地鞠了一躬，神色没有半点敷衍，只有感激。她对Snowy本来就没有多少怨念，在她心里这就是一个勇敢追求爱的女孩子，只不过她和自己爱上了同一个人罢了。

Snowy顿住了脚步，感觉有千言万语堵住在喉间，饱胀得她眼眶酸涩，但能说出来的只有两字。

Snowy“没事”。

——她能说什么呢？能说没关系，这种事情天经地义理所应当，要是救不回他，她自己就会先崩溃；还是说自己看他受伤的样子有多难受，有多绝望；还是说，你们别这样，我，其实不是外人。

——这些苍白的文字，怎么能说清她内心中复杂的心绪。这些情绪已经被压抑太久太久了，久到她都怀疑自己可以在沉默中装作毫不在乎。

——可是她真的不在乎吗？

酸涩感越来越饱满，感觉下一秒就要爆发出来，她加快了离开的脚步，匆匆且凌乱。

——什么都不要想，赶紧离开，现在的你还只是外人，不能有任何可疑的举动。

可惜事与愿违，她才刚走了几步，整个视线就彻底暗了下去。

Snowy“......”

——在梦里，是不是能再次拥抱你呢，哥。

————————

又是那个长长的走廊。

长廊两旁是光怪陆离的画面，画面里是痛苦挣扎的怪异人体，暴起的青筋像毒蛇一样在皮肤上蜿蜒；是血淋淋的断肢，抽搐着想回归母体；是流血的眼睛和狰狞的五官，在福尔马林中沉浮。魑魅魍魉围绕着她旋转，发出诡异的桀桀笑声，长长的触手似乎下一秒就能把她拖进未知的黑暗。她拼命地向前跑，但笑声如影随形，仿佛暗处的捕食者在欣赏猎物最后的挣扎。她抱紧了自己的手臂，才看清这些鬼怪的触手原来是奇形怪状的树枝，它们倒映在暗夜的微弱星光下像恐怖片的经典开场。

场景忽然变得开阔，繁茂的森林像帷幕一般覆上了她因恐惧而紧缩的瞳孔。远处传来狼的嚎叫，她转头就对上一双幽绿色的眼睛，像鬼火一样离她越来越近，她甚至能听到它喉咙里野性的低吼，那是看见食物的本能兴奋。她想逃跑，但双腿却像被定在原地一样挪不开，黑暗中利齿和爪牙带着风声呼啸而来，一道血光在她的眼前划开。

温热的血滴在她的脸上，那不是她的血......

后面的画面忽然变得凌乱，像混乱中在地板上翻滚的摄像头拍下的画面，她感受有一只手紧紧地抓住她向前跑，身后是野兽的低吼，激烈的枪声，乌鸦的嘶叫，她跌跌撞撞地跑在高低不平的崎岖小路上，不知道尽头是什么，也不知道自己的结局是什么。

然后，断断续续听到有人在说话，语气虚弱而缥缈，她拼命想听清，却只听到了风的悲鸣。脚下不知道什么时候空了，她跌了下去，下意识惊恐地紧紧抱住那双手的主人，抬头却发现，一个身影站在高处，露出得意的狞笑，黑洞洞的枪口对准了她。

或者说是对准了她紧紧抱住的人。

枪响的声音在海浪声和喧哗声中显得如此微弱，却成了她心间炸开的惊雷。

血溅进了她的眼睛，她的世界一片殷红，粘稠如地狱的岩浆，滚烫似末日的业火，热烈同没有尽头的彼岸花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