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南风未起

　　玄正十三年，苍武帝喜得一千金，取名赫连念。

　　多年之后

　　赫连念缠着苍武帝与母亲德妃问他们她出生那天的情景，二人皆是支支吾吾说不出才来……

　　娃啊，你的出生真的就这么平淡。没有神鸟贺喜，也没有大旱降雨，就这么普普通通降生了。

　　或许出生太过于平淡，所以过程却把大家闹得苦笑不得。也或许是太过于平淡，所以他才不会喜欢我这样的，是吗？赫连念双手手指互相捏来捏去，好像只有这样才可以自己感觉到通，才可以让憋了很久的泪水不掉下来。

　　母妃待我期望很高，我知道在这个朝代，母凭子贵，可是很可惜我不是儿子，本想着母妃可以和父皇再接再厉，但太医说母妃生我时元气损伤的厉害，以后生育的可能性微乎其微，母妃看着太医颤抖的双肩便什么都明白了，后宫本来就是个杀人不见血的地方，能有一女伴其左右，也未尝不好。

　　在这个宫里，你想活着很难，你想活的好好的更难。

　　母妃搂了搂尚在襁褓的我，把脸贴着我的额头，眼泪含在眼睛里，念念不怕，母妃会保护你的。

　　自从父皇知道母妃不再能生育便来的很少，所以母妃基本把她所有的时间，所有的精力都用来照顾我。可想而知，母妃待我会有多严格，可我知道母妃是真的待我好。我也想变得很强大，让母妃高兴，可是生而平凡，只能后起追上了。

　　我每天都加倍的学习，加倍的练功，我五岁时有一次练的特别累，我带着哭腔问母妃，为何要如此辛苦？

　　母妃看着我并没有说话，领着我站在了合御门的门口，我记得很清楚那天天不冷，可却感觉总有股冷风往我脖子里钻，母妃抬手指了指尚离合御门门口不远的那步轿撵，

母妃“念念，你看。你知道这步轿撵所坐何人吗？是你的姐姐昌平公主，也就是箐贵人的女儿，母家人微言轻，便保不住自己的亲-生-女-儿”

　　母亲站在风里，似对我说，又好似是对她自己说，

母妃“母妃不求你荣华富贵，只求你平平安安，让自己有选择权，对自己爱的人可以有所选择，你昌平姐姐此次出嫁，若边境安平，她则安平，若边境大乱……”

母妃没有再讲下去，只是牵我的手紧了紧，我知道母妃看着昌平姐姐，怕也这么看着我。

　　我没有说话，大概是不知道说什么，我和母妃就这么站着，一直到昌平姐姐消失到视线里…………

　　从那以后，我便更努力的念书，练功。但效果嘛，怎么说呢，不是惊为天人，好歹教我的师傅也没说是笨鸟先飞，哈哈。只能说，智商平平，姿色嘛，更是平平。

　　母妃便放弃了让我当个全能人才的想法，便换了个方法，往往通不如一样精。

　　六岁时，母妃便把我送去霖湘派参加药徒选拔，用母妃的话说，打是打不过了还是学着保命吧。

　　我背着母妃给我准备的干粮，领着一级药师发我的锦囊，便开始了我第一次的比试。我的任务是采到九死还生草，这听着就是个很霸气的名字，我看了看图样便朝山里走去。

　　多年以后的我想起，只记得那时的我只有一个想法，我只有这一条路可走了，我得走好让母妃高兴，母妃为了我失去太多了。

　　也许上天也愿给我这次机会，我采药并没有费多少功夫，可是在上山途中可算难上加难。我背着采药筐走着走着，感觉有人拽着我的腿，是个比我还小的少年，他说他饿的厉害，干粮被比他大的人抢走了，实在饿的走不动了，让我分他点吃的。

　　我脑袋里飞快计算着我的干粮，母妃倒是给我准备的多，我怕路上影响我的行进速度，便藏了些放在山脚，带了只够我自己吃的干粮。没办法，这个忙我帮不了。

　　我掰开他的手，告诉他，

赫连念“对不起，我帮不了你，我的干粮也只够我一人而已。我在山脚的第三棵桃树下藏了些，你要是饿，便去寻着，或者你再想想别的办法。

　　说罢，我就要走，可那小少年哭的更凶，质问我，

少年“为何不能分他点。”

我说，

赫连念“我不是什么白莲花，我也没有那么多舍己救人的心肠，我来这就是为了当药徒。”

　　说完，我便头也不回的走了。我说的是实话，我在后宫见惯了多少冷血，这些年我和母妃又见了多少白眼，没有人会无缘无故对你好，而我也不会无缘无故对谁好。

　　我以为上山会困难重重，可什么也没有，那人收下我采的草药，便领我去见绝顶医手无涯子，我见到之后，首先便行礼“拜见药师”。师父当时很惊讶，后来我才知道，他说“别个看到我，都是一通虚名，唯独你，就是个药师，不过你说的很对，我也只是一个很纯粹的药师”

　　噗，我只是，只是上来太累，准备的词忘得差不多了。

　　师父开口问了句，

无涯子“途中遇一小少年，你本有干粮却为何不助他呢？医者父母心。此次收徒不看能力高低，而看是否有救世之心。”

师父朝我笑了笑，可能是怕我吓着，也可能是怕我哭，接着说道“很显然，

无涯子“你并不合格”。

　　那时，天很热，可师父的话，像盆冷水一样浇的我冒冷气，我把手指使劲攥着，都弄疼我掌心的肉，好像只有这样的疼痛才能让我清醒冷静。

　　我继续跪着说道，

赫连念“正如我对那少年所言，我所带干粮只够我一人，就像药师一样，若我自己都保证不了，如何保证别人？而且我看他的体力足以支撑到我告诉他我藏干粮的地方，只要他不懒惰，我不认为他会有危险”。

　　师父当时不知道是在思考我的问题，还是惊讶于没人反驳过他。只是回了回神说道，

无涯子“凡上山者，皆可以向我提一问题。你可有什么要问的？”

　　我知道师父对我不满意，潜台词就是问完问题就可以走人了，我索性也就破罐破摔了。学生有一事不明，凡请您解惑，

赫连念“世人皆称您为无涯子，那您是学海无涯，还是苦海无涯呢？”

　　我也不知道小小年纪为何会问出这样的话，许是深宫生活导致我太多愁善感也说不定。

　　师父良久没有说话，微微叹息，甩了甩衣袖，

无涯子“你便留下吧。”

　　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仅有的意识我知道，我成了无涯子的徒弟。我赶快磕头谢恩，可师父好像没什么反应，怔怔然便走了。剩下的便是些应该走的礼俗，有个认师仪式，敬香茶，拜亲师。

　　那天我才知道，我是师傅亲传弟子，也是唯一一个。这让六岁，哦不，乃至最后的我，都无比自豪，能够拜他为师。

　　母妃，我一定好好学，您莫要挂念我。

　　我打小师从霖湘派医药祖师无涯子，我一直以为会这么平平淡淡的过下去，可显然并不会这样。那时我已十六岁，很快便要履行公主的义务，这是我的义务也是每个公主的义务，有句话说的不错，你享有怎样的权利就要承担多大的义务。

　　那天，师父叫我到崇知山，双手背在身后，背对着我，看着山下的风景，对我说，

无涯子“赫连念，我教你十余载，我自问对你尽到授业解惑之责，可你之问题所在，不在于技术高深，而在于心，你的医术，药术，放眼忘去，已无对手，可你的心，倘若一直如此，你也只能如此。此等问题，师父，呵呵，至今也未能参透，所以今此放下下山，望你能感悟此道，有一颗救世救民之心，你可记明白了吗？”

　　我看到师父说他也未参透的自嘲，也看到他的落寞，我眼泪不争气的就一直往下掉，师父待我很好，好吃的会给我留，做错事虽然会罚我，但也会和我讲道理。

　　我跪着抱着师父的腿，

赫连念“师父，我不走，我能悟出来，我会做到的”

　　师父不说话，只是摸了摸我的头，

无涯子“乖，师父已无医术再教于你，只希望你以后救你能救的每一个人，医者仁心。”

　　无涯子“有些事，你得经历了才能懂，回吧，回你该回的地方，一如你来时那样。”

说着，师父从袖口里掏出，五指三白丁，放到我的手里，

无涯子“拿着，世间险恶我知道，自己多注意”。

　　我就这么跪着，喊着师父。师父给了我五指三白丁之后，便独自下了山。我哭了很长时间，心里很舍不得，然后就有师兄上山喊我速回宫中，恐有变数，我当时脑袋就像炸了一样，恐有变数，莫非是母妃？

　　我突然想到，难道师父已知晓，所以今天才会跟我说这些，我只得攥紧了师父给我的五指三白丁，然后朝着师父离开的地方磕了三个头，师父，我生于心计之城，年幼受多遭陷害，直至遇您，才有些许太平。

　　我习惯了为自己着想，做出对自己最有利的选择。我现在还不明白您说的心，但请您放心，我一定会努力，努力早点有它。

　　我擦了擦眼泪，便下山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