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三章 奋身挡箭情深方始知 出宫临近前路仍难卜 （3）

我站在梅树下，指挥着手拿斧头的小太监爬到树上去砍花枝。

“干什么呢？”十四阿哥背着双手站在身后道。我双手卡成方框，对着梅树比来比去，说道:“折梅花来插瓶子。”十四笑道:“不知道的还以为你要砍树呢，动静这么大。话说你折那么大株梅花，也得有配得上的瓶子才行。”

我比划着让小太监拿斧子去砍，一面回头笑道:“去年琉球进贡的那对瓶子如何？”十四点头道:“配得起！只是屋子里放两大株梅花，未免显得拥挤，反而失了高雅。”我道:“一株送去太后娘娘宫中。过年的时候万岁爷念叨着要送一个瓶子过去，后来事儿多没再提起，如今供着梅花一同送去，岂不更妙。”

十四微笑点头，我让站在树下的太监接了折下来的花枝，笑道:“你来挑另一株。”十四看了看，指着后面苍劲挺拔的一株道:“那株更好。”也让小太监砍了，一同扛着回到乾清宫。不出所料，康熙更喜欢十四挑的那株，把我挑的那株着人送到了太后宫中。

安置好花瓶，上了茶，听见康熙拿出一本折子问十四意见，十四看了后说出自己的主张，竟与康熙想法略同。我悄悄地退出暖阁，他们父子二人性格相仿，政见也相似，康熙若有意要把皇位传给十四，也不是不可能的事。

在路上遇见刚好从乾清宫出来的十四阿哥，我行过礼，说道:“要回去了？”他不答，边往前走边道:“与我走走。”我犹豫了一下，还是跟了上去。

两个人一前一后默默地向着御花园行去，走到那株最大的梧桐树下站定，十四扶着树干，抬头望向参天的树冠，说道:“看着似乎高不可攀，站远了看也不过比乾清宫的殿顶高出一些。”我也抬头望向树顶，说道:“只是角度不同而已。”

十四转过身来，看了我一眼道:“八哥、九哥、十哥如今对我是日渐的疏离，无论我如何解释，也改变不了多少。我原本无心与八哥争些什么，可被人在背后嚼了几次耳根子，说的倒像真的一样，见了面没说几句就埋汰起来，真叫人晦气！”

我瞅着他，脱口而出道:“你真的从未想过？”他紧盯着我，说道:“从未想过！”我道:“那你就告诉八爷，你从未那样想过。他若信你，自然就信了，倘若不信，你辩解又有何用？”他微微一怔，冷哼了一声道:“说得也是！”转身慢慢往回走，我也紧随而行。

“眼前就是你出宫的年龄了，还是没什么打算吗？”十四目视前方，悠悠开口道。我摇了摇头。他看了看我，淡淡道:“你倒是全不在意了。”

我的目光越过远处的宫墙，望向遥远的天际，慢声道:“都说在这里很多东西都由不得自己，可有一样东西是别人夺不去的，那就是内心。在我心里有两样东西是我自个可以选择的，谁也强求不了，你知道是什么吗？”他侧头想了想，摇头道:“是什么？”我微笑道:“是朋友和心爱的人。若曦真的很幸运，能有十四爷这样的朋友。”

他低头默声走着，忽地苦笑起来。正走到景和门，迎面看见几名太监宫女簇拥着德妃走来，我忙顿住脚步，跪在路边道:“奴婢给德妃娘娘请安，德妃娘娘吉祥！”十四也忙躬身请安。过了好一会儿，才听德妃声音冷淡地道:“起来吧。”

我站起身，立在路边，十四已走到德妃身边道:“儿臣方才从皇阿玛处来，正要去给额娘请安，不想先在此处见到了。”德妃瞪了他一眼，说道:“你皇阿玛这会在乾清宫，你若真有心去看额娘，怎么反倒兜着圈儿来？”十四软着声笑道:“知道瞒不过额娘的法眼！儿臣的确有些烦心的事儿，到御花园里走了走，半路遇见若曦，说了几句。这会儿倒是饿了，什么烦心事儿反都没有了，如今满脑子都是额娘宫里嬷嬷做的点心。”几句话说得德妃忍俊不禁，笑瞪他一眼道:“就你嘴馋！”说着便携了十四往永和宫方向而去，目光冷淡地在我脸上一掠而过。

我躬身相送，心头掠过一丝疼痛，她从不在胤禛面前露过一丝慈爱，同是亲生，为何一个如珠如宝，另一个却视如草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