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几天,因为失踪儿童的家长越来越疯狂,迫不得已,警察开始彻查全市。
孩子们不得不停止任何盗窃活动以及非法行为,静静的躲起来。
他们的藏身点,是一个郊区的废弃工厂,孩子们住在工厂宿舍里,苏宇澄很喜欢在闲暇时去厂里玩那些生了锈的器械大手。
而朴志训可就不一样了,他更喜欢待在屋子里盘算着接下来怎么混日子。
当时,苏宇澄正捧着词典继续学韩语。
突然,一个浑身脏兮兮的小孩被扔了进来...嗨,应该又是一个新来的。
“这几个字什么意思啊...小朴哥哥在后院待着呢...也不能找他...”
苏宇澄没有理会那小孩,而是继续钻研她的字。
许久,她才把目光落到“新来的”身上。
苏那个,我问一下...
苏宇澄拽了拽男孩的袖子,小心翼翼的说。
苏你、你知道这个字是什么意思吗?
苏我是中国人,最近在学韩语。
她还是磕磕绊绊的说。
对面的人很是疑惑,中国人?跑这来干嘛?这小丫头的韩语是新学的吗...口音还挺正。
裴我哪知道啊...你找别人去吧...
?!
苏喂,新来的吧?
苏你好,我叫苏宇澄,编号0518。
0518?
好巧呢,裴珍映之前是0517,照这么说,这俩人还是挨着的。
裴啊,对啊,我是新来的。
裴珍映故作淡定,装出一副怕生的样子,就像几个多月以前,他刚来时害怕的样子。
苏宇澄心中一阵欢喜,之前她想跟人搭话还怕他不搭理自己呢。
朴志训看她话太少了,总叫她多跟人说话,但是她本来就不爱说话,并且...韩语能力有限...
这回,可算是认识了个人。
朴胡说。
裴?
苏诶?
苏你回来啦?
朴如果是新来的,肯定不会说出这样的话,装出一副怕生的样子是为什么啊?
朴志训高高的站着,俯视着蜷腿坐在地上的裴珍映。
裴我…
他慢慢走过去,然后蹲下来,单手捧起裴珍映的下巴,轻佻的用大拇指蹭了一下他的脸,上面的灰和薄薄的泥土被蹭掉了一块,那里瞬间变得白皙了起来。朴志训的手劲有一点大,弄得裴珍映有一点点疼,他用力的睁大眼睛打量朴志训,这声音挺熟悉的。
不看还好,这眼睛一瞪,朴志训瞬间把手松了下来,惊恐的盯着裴珍映那双冒着红血丝的眼睛...再熟悉不过了,这种眼神他一辈子都忘不掉。
禁闭室里那个,一周前被抓来...不,应该是好多个月前被抓来的了,是他吗?0517...是叫裴...裴珍映?对吗?
朴你...0...0517?
朴你不是死了吗?
朴志训吓得跌坐在地上,他确定,那天他亲眼看见了,管事的两个人给他打了一针镇定剂后把他塞进了破旧的裹尸袋里,说是要活埋了,怎么...怎么没死成?!这人怎么还活着?!
裴你知道我是谁?
裴珍映更不可思议了,他是怎么知道有人杀自己?
正当两人想把事情弄清的时候,门口的风铃响了。
现在不是秋天,铃铛也不是被风吹动的,而是管事的在摇铃铛,这表示他们该吃饭了。
风铃是一个新入伙的大阪人添置来的,把裴珍映埋起来的两人一个调到了釜山,还有一个洗手不干了。
苏宇澄没有说话,她静静地凝视着那人手中的风铃,上面还有粉红色的樱花花纹。
你看那小花,多漂亮啊,还有悦耳的声音,真是好听。
朴志训和裴珍映一直在互相猜忌对方,“这个人真是疑点重重”“他的声音还挺耳熟的”“接下来该怎么办呢?”各种想法涌现在两人的脑海中,可苏宇澄什么都不知道,她只是好奇为什么这两个人一直怪怪的。
直到下午,裴珍映终于忍不住先开了口,他不喜欢遮遮掩掩的。
裴喂,你那天是不是看见他们把我拖走了?
单刀直入嘛,这样最舒服了。
朴对啊,那又怎么样?
朴我认识你,0517嘛,听声音就知道了,你在4号禁闭室待过。
裴我...你又是谁啊?从哪听来的这些?
朴我?我是当时隔壁3号禁闭室那个啊,我走的时候你还从里面瞪了我一眼呢,忘了?
裴珍映半信半疑的观察着眼前的人,过了半天才反应过来,那语调一模一样,错不了了,3号室的0513。
交谈一番后,两人终于知道这是怎么一回事了。
尽管朴志训觉得他能在雨夜走回来这条有点扯淡,但是他能被新来的日本人又抓回来这点还真是有趣。
埋葬他的两个人现在都不在这了,没人注意到裴珍映就是0517…除了朴志训,现在又多了一个苏宇澄。
裴喂,我说…这丫头片子不会把我们的事情说出去吧?
裴她刚才可是一字不落的听进去了。
朴啧,放心吧,她嘴严着呢。
朴再说了,人家还未必听得懂你说的是什么呢。
裴啊…这样啊…
苏…那个,我能提几个问题吗?
裴说。
苏你跑回来之后干的第一件事是什么?
裴很简单,我去便利店跟老板讨了一个快过期的大面包,在桥下面住了一晚上。
苏然后呢?
裴然后我就被抓来了呀。
苏…
苏那,你之后有什么打算啊?
裴珍映环顾四周,压低了声音对苏宇澄说:
裴继续跑呗。
朴跑?!
裴嘘嘘,小声点。
朴小声个毛啊,这屋就我们仨,别的小孩都去厂里玩了,管事的肠胃不好正蹲坑呢,有什么不能说的啊?
裴小心隔墙有耳。
裴我跟你讲,只要我还活着一天,我就不可能待着这种破地方。
朴省省心吧,像我们这么大的小孩只能出来乞讨,可是也就那么几个,别人都是偷东西的多。
朴互相做个伴不好吗?
裴好什么好,你看那,还有老鼠。
裴珍映指了指墙角一直正在啃馒头渣的小老鼠崽子。
朴我去...快...快把它赶走...
裴我不敢,你去!
两个小孩这时又突然抱作一团,畏畏缩缩的不敢看那只老鼠。
苏是它吗?
苏宇澄突然指了指墙角灰色的小老鼠,疑惑的问,他们捣蒜似的点头。
只见苏宇澄默默的走了过去,把那老鼠拿起来,笑眯眯的看着它,但不是什么好笑容,她的嘴角咧在了一个奇怪的位置,眼睛眯成一条缝。
接着,她出人意料的瞪大了双眼,握着老鼠的那只手不断用力收紧...最后,她活生生的把那老鼠给掐死了。
裴珍映和朴志训惊恐的看着苏宇澄,他们不敢相信这是真的。
她用两根手指拿着它细长的尾巴,已经死掉的老鼠倒置在半空中,灰色的尸体一直晃个不停。
直到苏宇澄松开两根又细又长的手指,死老鼠啪嗒一声掉在地上,朴志训似乎出现了幻听,他好像听到了肉泥湿湿嗒嗒的坠落在地上的声音。
苏死了。
裴你…你疯了吗!
裴快把它扔出去!
苏宇澄没有搭理裴珍映,她像是又发呆了,站在原地不动,眼光落在裴珍映身上却又不像是在看他。
苏那个,小朴哥哥不是害怕吗?
苏他不是讨厌老鼠吗?
苏讨厌的话,我把它掐死就好了,又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