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天过去了,女孩还是没有张嘴说话。
当然了,朴志训知道她会说话,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她和自己用中文打过招呼,小丫头只是不会说韩语罢了。
朴志训找到金龙熙,给了他一点私房钱,让他下回偷东西的时候给自己带一本中韩互译词典。
那天,两人照常坐在街边。
朴呀,你看。(韩文)
听到朴志训的话,苏宇澄转过头,只见他拿了一本词典,然后又照着上面的话磕磕绊绊的说了句还算标准的你好。
苏宇澄眼睛突然一亮,好奇的打探朴志训。
朴志训又反复的说“안영.”,然后又对苏宇澄说“你好”瞪大了眼睛希望她能知道自己说的是什么意思。
苏...안영?
说话了!小哑巴说话了!
朴志训起了兴致,刚想再教她几个词,没想到身边突然落下一个人。
那人是从楼上掉下来的,看起来应该是跳楼自杀,没想到掉到朴志训身边。
两个小孩看着他,好像是一个穿校服的高中生。鲜血从他的后脑不断的涌出,身边的人群也渐渐围了过来,朴志训一看人多了,就赶紧拉着苏宇澄跑回去,否则该被发现了,救护车刺耳的笛声传到人们的耳朵里,谁也不知道接下来自杀的人能不能活下去。
苏宇澄和朴志训拼命地跑,其实这种场面他也不是没见过,只是害怕苏宇澄会留下阴影。
他不知道的是,裴珍映目睹了那人自杀的全过程。
自从裴珍映被抓起来,他就无时无刻的想着逃跑,这次又是逃出来的,正当他寻找警察局的时候,他被一个站在天台上的人吸引住了。
为什么要穿校服啊?哦对了,今天是周一,他应该是逃课出来的。
裴珍映眼睁睁的看着他一会向前迈,一会又犹豫的向后退,应该还是不想死吧?
他不明白,既然还有一点点活下去的念头,为什么要自杀?为什么不能再试着多去感受这世界的美好呢?到底是有多么的不堪重负才会自杀?裴珍映只是知道他想跳楼,没看见他左手手腕上的伤痕以及男孩被打出淤青的脸。
无数次在死亡的边缘试探,有的人活下来了,有的人自杀成功,但这都值吗?
挣扎了一番后,男孩还是选择跳了下去,正好落在朴志训身边,鲜血溢了出来。
正当裴珍映回过神来打算跑的时候,突然身后有人把自己拎了起来。
万能龙套想跑吗?
万能龙套真是的,把你送到煤场去你也干不了多少活...
女人抱怨的说着,而裴珍映为他的求生欲再一次付出了代价。
他,又回到了那满是潮虫的禁闭室。
就这样又过了几个月,在朴志训每天的教导下,苏宇澄已经能和人正常交流了...其实说到底,还是求知欲让她学的更快一些。
而裴珍映,仍在夹缝中生存,他不放过每一次生存的可能。
万能龙套0517!
女人大声的叫着,把裴珍映从禁闭室里拎出来。
裴干什么?
裴你们要对我做什么!
万能龙套乖孩子,早点死不是也挺好吗?
她奸诈的笑着,拿起一瓶安眠药,摁住小孩子的头,拼命地把药塞在他嘴里,裴珍映疯狂的反抗,就在女人以为自己得逞时,他突然把手伸进自己的喉咙里,用力的向外挖,最后把刚刚的药都吐了出来。
万能龙套疯了吗?
万能龙套竟然还给吐出来了?!
她不可思议的看着裴珍映倔强的眼神,没有一丝恐惧,更多的是愤怒和求生欲。如果真把这孩子留在自己身边养大了,那肯定是要出事的…今天怎么着都得弄死他。
想到这里,她突然抓住裴珍映削瘦的小胳膊,把他拖在地上,任由粗糙的水泥地刮破他的皮肤,令人惊讶的是,他竟然不哭也不喊,只是让别人拖着自己走。
万能龙套快点,给他打几针镇静剂。
裴珍映无力的看着他们拿出针管,里面灌着透明的液体,突然,他们对准自己的胳膊,一针扎了下去,再然后,他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两人把晕倒后的裴珍映装进漆黑的裹尸袋里,然后把他放进运煤的货车里,让他和肮脏的煤块混在一起。
就是那个大雨滂沱的夜晚,一辆载着不知是死是活的人的车开向郊外的采煤厂,两人把裴珍映抱到山上,拿起铲子,开始挖能够容纳一个尸体大小的坑,他们盘算着把这小孩活埋了,以便于他醒来后撕开袋子逃出去。
看起来…应该好了吧?
折腾了一番后,两人默默的注视着看起来没什么异常的一片平地。
只是,这是在山顶,万一被雨水冲开了怎么办?刚刚挖的好像还不够深…
万能龙套那个…是不是该再埋深一点?
女人突然胆怯了起来,她手里的铁铲一直不停的抖动,铲子上沾染的泥土正被雨水不断的冲刷着。
万能龙套2不会的,赶紧跑吧!
万能龙套2就是他醒了,在这大袋子里,不是闷死就是饿死。
万能龙套2再不然,就是掉进山里,被狼吃了。
万能龙套2下手的时候都不怕,现在怂个什么?!
他拼命的摇晃着对方,随即两人便离开了。
令人意外的是,大雨竟然真的把埋藏着人的那片地冲刷的一干二净。
黑色的裹尸袋逐渐暴露了出来,裴珍映顺着泥土一路滚下了山,剧烈的撞击让他清醒了过来,但他四周黑漆漆的,什么也看不见,只能听见雨水打在自己身上的剧烈的声响,而且,他头有点晕,不知道是不是缺氧了。
裴珍映绝望的哭喊着,但是什么用都没有,就算有人听见了,又有谁会在这种鬼天气里因为一个黑色裹尸袋里冒出来的小孩子的哭声而拆开袋子呢?估计,早该吓跑了吧?
他无助的蜷缩成一团,袋子里已经越来越闷了,他好像又要晕过去了…
就在这时,他想起来以前,妈妈给自己煮年糕汤时的样子...多好啊,热乎乎的喝上一口,然后再洗个香喷喷的泡泡澡,接着穿上新买的睡衣钻进舒服的被窝里。
空调在屋里烘着热气,地热和暖气也衬托着房间的温暖,电热毯的温度也恰到好处...几周后,裴珍映就被抓走了。
一想到曾经的种种,他就觉得活着特别美好,他想活下去,回去找他的朋友、家人,像以前一样好好活下去。
裴珍映又想起禁闭室里无数因为受不了折磨而癫狂的人,因为精神分裂又去自杀的孩子…还有那天,在天台跳楼自杀的高中生…他死的可真丑啊,血都溢出来了…
他可不想那些人,他都忍过去了,因为感受过生命的美好,所以他很想活下去,他有求生欲。
裴珍映倔强的扭动着身体,两只手在黑暗中摸索着裹尸袋的拉链,如果顺利的话,他可以把链条从里面撑开,这样就可以逃出去了!
果不其然,挣扎了一番后他从袋子里钻了出去,大概也是因为这袋子用过太多次了,破损比较严重吧…
他硬撑着站起来,拼尽全力的奔向郊区外,过了好久才找到一条不算很宽的板油路。
裴珍映不知道该朝哪走,他只是漫无目的的顺着路向前走,每当他走不动路了,那就坐在路边歇一歇,因为他深知自己不可能拖着疲惫的身子走出去...他怕的,从来都不是在路边歇一歇,而是一坐就不起来了。
每次他感觉自己快要死掉了,不是累死就是饿死...为什么不渴呢?因为暴雨还在一直下,渴了就抬头喝雨水呗。这雨下的真烦人,怎么不干脆把路都淹了,这样他还能顺着水流漂回去。
但是,只要他回想起那自杀的高中生,死的那么狼狈,死的不美,死的惨,他想着如果不继续逃下去就会像那个人一样,走的时候压根没人看,他就又有了活下去的斗志,不只是因为贪恋曾经活的幸福,更多的都是因为他不想死的太惨太冤枉。
他才三岁,未来还有很多东西等着他去接触...
怎么可以...现在就死掉啊!
一瞬间,他又开始在那埋没了他半截小腿的积水中狂奔,在狂风暴雨的侵袭下倔强的朝着“活下去”的目标奔跑。
只是,直到第二天早上,雨还在下,下了一整晚。
他走了一整晚,还是没能看见路的尽头。
剩下的,是无尽的绝望。
另一边,朴志训倒是舒舒服服的从睡袋里爬出来,感受着暴雨过后清晨的阳光。
他肆意的让光透过小窗户外镶着的细细的铁管撒在自己的脸上,透过他的眼睛,可以看出他倒是很喜欢现在的生活,也早接受了被人贩子拐走的事实。
朴诶呀,那傻子,我早告诉他了,人生就是不公平的,干嘛还总眷恋着从前的生活...
?!
苏怎么了?
朴没什么。
朴就是昨天,应该死了个人。
朴走吧,收拾收拾,“上班”去。
苏宇澄懵懵懂懂的跟着朴志训出门了,她也习惯了这种阴暗的生活。
就在昨天,裴珍映被拖走的时候,朴志训全都看见了。
但他只是静静的在角落偷看,没敢有其他的动作。
他害怕,如果自己被发现了,会不会被抓住,跟裴珍映一样装进裹尸袋里被活埋?
从前某种意义上来说,朴志训的求生欲也强的不得了,就是这种求生欲和裴珍映的还有点不一样。
裴珍映太倔强了,他靠的是骨子里的那股刚强的劲儿硬撑着,用嫌弃的眼光看待自杀,他的目的,是活下去,活的更好,他憧憬美好的生活,所以从没放弃过逃跑的念头,从没想过要死,只是不断的在死亡的边缘磨练自己。
而朴志训,是因为胆怯,他害怕死亡的那一瞬间鲜血四溢,他害怕疼痛感,他害怕去死,害怕惹得别人生气,所以总在夹缝中生存,总是喜欢苦中作乐,总是适应更差的环境,对美好的事物压根没一点向往,不是他想活着,是他害怕死亡。
就这两个三岁的孩子,让其他人看不清。
不像是这个年纪会干出的事...但也是被生活所迫。
也许,他往后的人生就这样过去了,和苏宇澄相依为命...
除非那天,裴珍映跑回来后没有报警。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