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二章 谁不是这样过来的

阳光照在透明的塑料咖啡杯上，杯壁上一颗颗晶莹的水珠在季秦淮掌心落下点点黑影，像用烟头烫在心上的疤结了丑陋的痂。

视线越过马路上来来往往的人流，不经意落在马路对面商业楼巨大的电子屏幕上，那上头正在播放他几个月前拍摄的果粒酸奶广告，他穿着身蓝白相间的运动服在操场上滑滑板，引得不少路过的粉丝驻足观看拍照。

季秦淮恍然间意识到，原来这世界.上也有那么多人在仰头看他。

一如他曾经卑微地仰望韩笙月那样。

无尽的沉默中，季秦淮一言不发地喝了口冰咖啡，微酸的苦味在口腔内弥漫，即便乖乖听韩笙月的话点了少冰，已经几乎都化成了水，却凉得他分外清醒。

他十三岁独自去海外当练习生，吃苦受罪都不敢跟家里说，花了五年时间终于出道，之后四处奔波演出，又被公司安排回国发展，主持和演戏都没有掀起多大水花，直播时被黑粉骂得接连几天手机都不敢打开。他好像什么都没有做错，却不得不早早开始面对娱乐圈弱肉强食优胜劣汰的残酷现实。

谁不是这么过来的。

谁不是这么过来的，怎么就敢自以为是唯一的受害者。

季秦淮（季川）“你三年前从选秀节目里素人出道，得来不易的机会，你选择了跟人做交易，”

他面无表情地看着林以歌说，

季秦淮（季川）“可我光是海外练习生时期就有五年，14年出道到现在十一年了没有一天不在努力，你有什么资格跟我谈不公平?”

季秦淮（季川）“林以歌，”

季秦淮淡淡地喊他名字，残忍揭开他自欺欺人的谎言。

季秦淮（季川）“这个世界一直都很公平，是你选错了路。”

对面的男孩浑身一颤，始终没有回答，眼眶里却逐渐蓄起泪水。

季秦淮不知道该如何处理这种情形，以为是自己话说的太重，有些尴尬地移开视线，不经意扫过一旁的书柜，看见最上头横放着一本浅绿色封皮的《白夜行》。

他莫名就想起今天上午在工作室拆粉丝信件时，发现自己收到了一封特殊的信。

信来自一位从他出道起就一直支持他的姐姐,在他从前还不太出名的时候，这位姐姐经常会出现在通告现场给他打气。只是后来每场活动的粉丝实在太多，出于安全和隐私考虑，他不得不来去匆匆，也好像再没见过她。

小心翼翼地打开火漆信封，他抽出浅绿色的信纸展开:

Hi, 秦淮, 好久不见。

在微博上看到了新电影的预告片，突然想给你写一封信。

不知道你还记不记得我。虽然工作很忙，但我一直有在关注你的消息哦，每一场舞台、每一部剧、每一期综艺都没有落下。

在看预告片的时候，我突然意识到，当初那个金色头发的小忙内终于成长为能够独当一面的人，我们秦淮真的做得越来越好了,也很开心能看到有越来越多的人喜欢你。我很荣幸能见证你十一年的成长轨迹。希望无论经历了什么，你都依然是从前那个会用骄傲的语气说这就是我的秦淮。

祝永远开心，永远都做自己:)

季秦淮忽然很庆幸，无论是否曾经拥有，无论是否可能失去，无论是否能够回来，这么多年来，他自始至终都只做季秦淮。

哪怕成长，哪怕温和，哪怕收敛起浑身倒刺,他都依然是季秦淮。

全世界独一无二的季秦淮。

再次抬眼望向对面比自己还小上三岁的男孩时，季秦淮犹豫了下，把自己还没动过的那块提拉米苏朝林以歌的方向推了推。

其实季秦淮并没有闲情逸致充当林以歌的人生导师，也并不打算摆出胜利者的姿态落井下石，或许是出于同情，又或许是他的脾气温和了许多，才会纵容林以歌冲自己发泄情绪。

他并不擅长向人表达善意，只说:

季秦淮（季川）“低脂的，吃吧。”

林以歌怔了半晌，没拒绝，低着头缓缓拿起银色的小叉子，小口小口地挖着蛋糕往嘴里塞，眼泪却忽然簌扑扑地落了下来。

天际的云霞隐隐泛着淡雅的浅紫色，挂在墙上的时钟趋近五点。

季秦淮中午和韩笙月约好晚上去接他下班，眼看时间快到了，于是礼貌道了声再见，手里拎着还剩小半杯的冰美式，果断利落地站起身朝门外走去。

却听到身后有人失落地喃喃:

林以歌“已经来不及了... ."

脚步顿了顿，季秦淮并没有回头。

他只是平静地开了口，音调稳稳的，却不知是在告诉林以歌还是提醒自己:

季秦淮（季川）“只要愿意，任何时候都来得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