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七章 可以不用这么坚强

韩笙月抬了抬手里红色盖子的玻璃瓶，声线温柔:

韩笙月（楚泽）“先让我进去?”

他迟疑了几秒，最后还是侧过身把门拉开，默许了韩笙月的要求。韩笙月走进房间，将手里的红花油搁在季秦淮床头柜上，这才转身询问:

韩笙月（楚泽）“刚刚遇到小A，说你受伤了?”

心中暗斥了小A一句不懂事，季秦淮面色不改地回答:

季秦淮（季川）“没大碍。”

韩笙月（楚泽）“这边的药店比较远，我就先把红花油给你拿过来了。”

韩笙月知道季秦淮在自己的事情上总喜欢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受了天大的委屈也憋在心里不说，除非动不了否则再危险的戏份都能坚持亲自上场，因此对于这一句欲盖弥彰的“没大碍”，她根本不相信。

于是转身走到季秦淮面前，轻声问:

韩笙月（楚泽）“伤哪儿了?”

不知怎么，季秦淮有点被人看穿了的心虚，弱弱道：

季秦淮（季川）“..腰上。”

韩笙月眉头一皱，伸手去撩季秦淮的深蓝色睡衣,语气是毫不遮掩的担忧:

韩笙月（楚泽）“我看看。”

话音未落，季秦淮下意识往旁边避，却被人及时拽住了手臂往一回扯，下一秒腰间一凉，睡衣衣摆被韩笙月掀了起来。他视死如归般闭了闭眼，果然听见那人连名带姓地喊他，声音骤然变凉。

韩笙月（楚泽）“季秦淮。”

季秦淮（季川）“我真没事。"

季秦淮不禁后悔刚刚让韩笙月进了门，慌乱无措地挣脱了韩笙月拽着他的手，把睡衣整理好后便开始下逐客令，

季秦淮（季川）“谢谢韩导的红花油，我明天还你。”

韩笙月却问:

韩笙月（楚泽）“你自己擦得了吗?”

淤青基本集中在腰侧和腰背上，虽然季秦淮手长够得到，但得扭头照着镜子才能看见伤处，揉淤青时用力也总是不方便的。这些他都知道，可奈不住他惯喜欢逞强，哪怕花的时间长一些、难度系数大一些，只要自己一个人能行的就决不肯求人帮忙。

此时季秦淮觉着自己就像只一头扎进沙子里鸵鸟般，心里头兵荒马乱节节败退，表面上还要冷漠无情。他冷着脸生硬地强调:

季秦淮（季川）“我可以。”

韩笙月置若罔闻，伸手拿过床头柜上的红花油，沉声道:

韩笙月（楚泽）“趴到床上去，我给你擦。”

季秦淮的心底里却莫名涌上一股焦躁的情绪。说句实话，他压根不知道自从那条微博之后，以他们而今不明不白的关系，自己究竟应该如何面对韩笙月，他理不清，连带着语气里也带了几分焦虑和不耐烦，拖着长音道:

季秦淮（季川）“我真的可以。”

习惯性挂在唇角的笑意此刻已然消失，韩笙月微微眯起眼，难得一见的严肃模样竟令季秦淮一时都怔在原地。

房间里头安静得仿佛空气都凝固了起来。双方眼神无声地对峙着，电光石火，谁都不肯让步，王季秦淮盯着韩笙月眼中不容拒绝的坚定，深不见底的漆黑竟炽热得几乎能将他灼伤。他眼神不由得闪了闪，还是先一步狼狈地败下阵来。

他恍然间明白，无论从前现在将来，他永远都拒绝不了韩笙月。

永远。

一言不发地在雪白的被褥上趴下，季秦淮双手交叠放在枕头上，将脑袋埋进构成的三角区域内没敢回头看韩笙月，只感受到睡衣下摆被翻起来，腰间的肌肤裸露在空气中。

或许是因为刚刚吹风机的温度太高，季秦淮觉得后背的皮肤竟然开始发烫。

温热的手掌按在他后腰处时，用的力道并不大，可突如其来的酸痛感还是令季不禁倒抽了一口气。他听见身后那人柔声问:

韩笙月（楚泽）“太重了吗?”

季秦淮咬紧了牙关，暗自憋住了气:

季秦淮（季川）“还行。”

韩笙月（楚泽）“忍一会，淤血揉开好得比较快。”

韩笙月的声音温柔得像是拿着颗五颜六色的水果糖在哄三岁的小朋友喝药，季秦淮却像正被严刑拷打的卧底，紧紧绷着身子，憋着气，腰部传来阵阵疼痛，痛得他头皮发麻浑身颤抖,他却强忍着搭建起故作坚强的屏障，生怕一个不小心就在韩笙月面前流露出一丝软弱来。

是他亲口说的，离开韩笙月他也能过得很好。

是他亲口说的，所以决不能认输。

天花板侧边圆形的法筒灯投下一束昏黄色的灯光，堪堪落在床檐上,幽幽地照不太清晰。

许是韩笙月察觉到季秦淮后腰的肌肉过于僵硬，于是轻轻揉了下他腰侧，提醒道:

韩笙月（楚泽）“放松一点。”

殊不知此时季秦淮胸腔里这一口气几乎憋到了极限，被韩笙月忽然在侧腰上按了下，登时如同山洪开了闸般倾泻而下，粗粗地呼了出来，随即身子一软陷进柔软的被子中，死死卡住的嗓子溢出一声破碎的呻吟，仿佛刀片将干渴的喉咙割裂般的沙哑。

韩笙月揉淤青的动作一顿。

把淤青揉散有多疼，韩笙月不是没体会过。季秦淮整个腰上都是大片大片被威亚磨得淡淡青色，不是什么重伤，可落在韩笙月眼中却触目惊心。

明明那么疼，怎么就不说呢。

冰凉的指尖触碰在他发烫的肌肤上，疼痛似乎能够穿透指尖沿着筋脉传递到自己心头，如银针般细细密密地扎下来，难受得韩笙月喘不过来气。

她知道季秦淮有多好强，也知道季秦淮有多优秀，她知道季秦淮自己一个人也什么都可以做到。韩笙月心里比谁都明白，季秦淮其实不是小朋友，可她就是希望，季秦淮能像站在幼儿园门口等家长来接的小朋友一样，乖乖等着她来接。

或者让她像站在幼儿园门口等小朋友放学的家长一样，静静等着季秦淮下课回家。

只要那个人肯来。

轻轻地叹了口气，她的嗓音像磁带转动中的老式录音机，带着无奈而细微的沙沙声。

韩笙月（楚泽）“季秦淮，我知道你什么都可以。”

像是用尽了浑身力气要把埋藏已久的冲动重新封印住，她低声道。

韩笙月（楚泽）“只是在我面前，偶尔也可以不用那么坚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