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七章 不必知道

坐在临时搭起的雨棚下，韩笙月盯着监视器里的画面，举起喇叭喊了一声:

韩笙月（楚泽）“好，卡，摄影机换到侧面再来一条。”

话音未落，她又远远地看了一眼正骑着马慢慢往起点处走的季秦淮，背影在雨中显得格外消瘦。韩笙月不禁蹙起眉头。

怎么也不打把伞。

不止是打伞的问题，作为导演，韩笙月要操心的事情有很多。毕竟是快马加鞭的戏，就算剧组挑的都是性情温顺的马匹，韩笙月仍旧吊着一颗心不敢松。可她连替身都提前给季秦淮准备好了，除了近景都可以让替身商场，去通知回来的场务却说:

场务“导演，季老师说他会骑马，不用替身。”

韩笙月不知道季秦淮是什么时候学会骑马的，但他在拍摄过程中表现得非常专业而出色，仿佛他就是那位十三岁起从军打仗在马背上赢下赫赫战功的大将军。

雨丝飘进棚里落在韩笙月脸上，凉凉的。她不敢耽搁，加快效率连拍了五条就宣布收工，候在场边的助理立刻拿着伞和提前准备好的毛巾冲到季秦淮身边，把脸上身上的水大致擦了擦。又不知道说了些什么，季秦淮转身朝摄影棚方向走来。

季秦淮（季川）“导演，我想看一下效果。”

视线落在季秦淮被雨淋得稍显苍白的面容.上，心脏仿佛被猛地揪了一下。韩笙月强迫自己别去关注，把刚刚拍摄的内容调出来放给季秦淮看，等几条全都播完，才客观地评价道:

韩笙月（楚泽）“拍得很好。”

是真的好，几乎没有可以吹毛求疵的地方。

季秦淮（季川）“谢谢导演。”

季秦淮的声音带着水汽般疏离的凉意。

半晌，韩笙月轻声问:

韩笙月（楚泽）“什么时候学会骑马的?”

季秦淮平静地回答:

季秦淮（季川）“就这两年。”

这些年他已经成了大众眼中极限运动的代表者，不仅是滑板摩托，还涉猎了跳伞滑翔潜水，这些放在一个艺人身上着实有些不可思议，可他是季秦淮，季秦淮会任何稀奇古怪的运动都算不上稀奇。

韩笙月不由得一阵恍惚。她明白，她缺席了这个小朋友非常重要的一段人生，在那将近三年的时间里，她在季秦淮的生命中只是一片空白。

韩笙月（楚泽）“季秦淮。”

摄影棚里只有他们两个人，其他工作人员都出去收拾器材，外头吵吵嚷嚷，唯独里面安静得只听见雨声。在那人应声抬起的讶然眼神中,韩笙月直直对上了他的视线。

下一秒，忽然抓住他垂在身侧的手。

季秦淮一愣，下意识地扭动手腕想要挣脱，可韩笙月却用力地收紧了掌心，不容他逃避。他一时间有些慌张:

季秦淮（季川）“韩笙月，你松手。”

区区五个字，也不是多么伤人的话语，可是那颗韩笙月自以为足够坚强的心啊，仿佛被一柄尖锐的铁锤一记一记地敲打着，在原本密密麻麻的伤疤上，又留下坑坑洼洼的疮口，盛满了滚烫的血液，沿着心壁滔滔流淌而下。

或许季秦淮永远也不会知道，韩笙月究竟是多么努力才拖着支离破碎的身躯从深渊里爬上来抓住他的手，又要多么忍耐才能克制住将他揽入怀中死也不放的冲动，如同即将饥饿至死的血族誓死不愿茹饮爱人之血，就只能付出生命的代价。

韩笙月原本觉得，季秦淮永远都不必知道这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