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微风略过朱红色的宫墙，柔柔的卷起你的半缕长发在空中散开，停留片刻又轻飘飘的落回眉眼间。

你抬手将这不听话的青丝重新归与耳后，看了看身边的宁昇。他自与你说完有话要讲之后，便垂着头默默的走着，好似心事重重的样子。

看着前方已经出现在甬道尽头的宫门，你斟酌着开口：

文茵二叔？

燕王宁昇什么？

宁昇像是被搅了神思，抬起头有些懵然的看向你。半晌才回过神来，想起确实有事要交代，脸上愁云渐退，展露出一丝无奈的笑意。

燕王宁昇瞧我，记性这样差。再过两年怕是老的连话都不会说了。

文茵二叔说的哪里话，您刚过而立，正值壮年，怎么谈得上个老字。

你这说的倒不是客套话，二叔叔鼻梁高挺，眉眼英气，下颌骨的转折既不过于锋利显得刻薄，又不会圆润到失去棱角。颧骨在色如白玉的皮肤下隐隐凸显，像是丝绸包裹着珠玉。穿上一席青衫，倒显得比小他六岁的五叔还年轻些。

宁昇仔细瞧了你一眼，眼角露出些许柔和的笑意。把刚才的话头止住，谈到了正事。

燕王宁昇下个月便是母妃的千秋节了，宫里与帝京的人自是不必说，常家也要有人循例进京贺寿。

燕王宁昇我记得……合戈是今年及冠吧？

文茵是，合戈哥哥是腊月生的，他的及冠礼与年节挨着呢。

燕王宁昇我想，那正好让他今年跟着常家进京，自他过继到牧云家我和母妃只见过他一面。文茵觉着呢？

文茵这种事情不是一向由二叔和贵妃娘娘定夺吗？怎么二叔今儿反倒来问侄女？

你与宁昇素来亲昵，他这话说的古怪，你当然不会藏着掖着，当下便将疑虑说出。

燕王宁昇牧云家无嗣，合戈承祧他母亲家的门户。我与母妃作为本家亲长已是不便来往，若是直接下旨召他入帝京怕是不妥。

此时已走到宫门口，宁昇停下脚步笑了笑，将你那缕调皮的黑发绾回去。

燕王宁昇可文茵你不一样，合戈是你的表兄，妹妹写信请哥哥进京探望她，世人是挑不出错来的。

语毕，宁昇深深的看了你一眼，又笑了一下。笑意中裹挟着一丝浅浅的愧疚，但他隐藏的很深，深到以你的单纯根本察觉不出。

文茵好啊，那我回去就给合戈哥哥写信。

燕王宁昇去吧。

他轻轻的说，眼神几乎柔成了一池春水，注视着你迈出宫门渐渐远去。

你从小生活在皇家，是最应该见识这世间种种尔虞我诈的。可时至今日，你仍旧如白纸一般干净，对那些权力巅峰上的厮杀无半分耳闻。

尘世污浊，但所有人都像不谋而合，守护着最后一方净土，从不让阴谋在你面前败露。或许是人心越肮脏，越不忍纯洁被玷污。

与你相比，似乎连婚姻这种一生中值得被慎重以待的大事，在宁昇眼里都沦为了一场可悲的交易。

他看着你消失在甬道尽头，脸上的温柔终于褪尽，转身步履匆匆的向贵妃的寝宫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