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野中有血红的宝珠山茶,白中隐青的单薄樱花,浓黄的磐口蜡梅花,雪下还有冷绿的杂草。
闲还是坐在樱花树上眯眼休息。
树下舞剑的少年不住挑了挑眉头,忽又眉头紧皱地盯着这个不着调的“老师”,手中的剑“不小心失手”直飞向闲。
绯樱闲错开身子,抓住空中的剑柄,借着伞一跃而下。不紧不慢地走向零,半眯着斜长的丹凤眼,丹唇轻启:“你的剑术还不过关。”
少年冷着脸,淡淡瞟了女子一眼,有点轻蔑地说道:“剑术是你教的。”
一年的时间令比她低半个头的少年,长得挺拔如厮,肩宽腰细。五官越发立体、英俊起来,面若朗月。
“那是老师的不是,那我给你演示一遍。”
闲稍退后几步,握紧剑柄,开始舞起剑来。
只见:落英缤纷,花偶遮雪,胭脂挽莲。中有女子,云鬓飘飘,玉龙游舞,翩若惊鸿,银铃摇缀,如鸣佩环。
刀光剑影间闲风摆柳似地穿梭于花海间。少年瞳孔微缩,满眼唯余她,被她白色的倩影扰乱了心。凌厉的剑忽而直逼眼前。“在敌人走神时下手是最好的。”
他的耳根微红,轻哼了一声,摆着一张扑克脸答道:“知道了。”
闲撑着伞与零并肩走在绿荫底下,太阳下斑驳的树影跳跃在伞纸上。
女子看着已经比她高出一个头的零,眼中迅速闪过一道狡黠的光。她轻轻地将手放低,然后慢慢一点一点倾斜,然后瞬间松手,躲到一旁。零斜睨着女子一系列的小动作,嘴角微微上扬。
视线霎时被白色的纸伞遮住,零顶着伞停下了脚步,伞继而又顺着他的头发滑落到地上,他无奈地叹了一口气,附下身拾起伞纸。拉过躲在一旁偷笑的女子到伞底下。
“你是傻子吗?晒伤皮肤我可不管你。”
“零你真是越长大越不可爱,以前还没有摆着张死人脸。”
两人就这样并肩走着,阳光下的红伞,透出暧昧的绯红笼罩在两人上本身。他们转过拐角,走进一家店铺。推开玻璃门时,泠泠的铃铛声悠悠响起。
电灯投下一片淡淡的暖光,空气中充斥着咖啡的苦香。柔和的萨克斯曲摩挲着耳廓,安静的客人,不时地小声说笑,环境宁静又美好。
她用汤勺挖一小勺提拉米苏送到嘴里,吃剩一半时,她用拇指和食指捏住杯耳将咖啡端起,右手拿着咖啡杯耳,左手轻轻托着咖啡碟,慢慢地移向嘴边轻啜。这样一套动作下来,没有发出一点声音。
零坐在绯樱闲的对面,支着脑袋专注地看着正在吃蛋糕的闲,他暗暗地想,她的礼仪着实让人找不到一丁点差错,矜贵又文雅。
“你就这么喜欢提拉米苏吗?”
闲把餐巾纸对折仔细擦着沾着点提拉米苏粉的嘴角,顿了一下,垂眸回道:“只是习惯了,不想尝试新的。”
“走吧,我已经吃完了。”
他们慢慢走到山半腰平旷的田里。田旁是一棵酣然盛放的樱花树。雪静静下着,果园一片白,听不到一点声音。
他盯着因为女子施法而生长在冬天的葡萄,突然问道。
“那么喜欢植物也是习惯吗?”
“这次是单纯的喜欢。”
她长长的白色裙子曳地,湿土粘在裙边。轻轻抚摸着一颗颗饱满的葡萄,眼里留连着琉璃的闪烁波光。
“为什么?”
“因为。。。可能是只有植物能永远陪着我吧。”
冬日的暖阳,浅金色的薄纱飘拂在她的周身,飘渺不定,透着淡淡的忧伤。
“我是吸血鬼,不老不死。。。是种孤独。”
零愣愣地看着她的侧脸,嘴巴张张合合几次,都未能说出卡在喉咙里的第一个音节。
接着他叹了一口气,拿走她手里的波尔多液。
“我来吧。”
零温暖的指尖划过她的掌心,让她忍不住想握住他的手腕,真切地感受血液的温暖。
他的手指修长如梅骨,纹理偏淡,他随意地用左手翻折右手的袖口,手指微曲的线条流畅好看。
零微蜷的手,白皙的手背上显出淡青色的脉络。
一双很好看的手。
闲不住捂住自己缓慢跳动的心脏,在这一瞬好像感觉,心腔里放着的是人类蓬勃跳动的心脏。
葡萄,白得像白玛瑙,红得像红宝石,紫得像紫水晶,黑得像黑玉。一串一串,饱满、磁棒、挺括。
但被男子喷上波尔多液后,葡萄的晶莹鲜艳全没了,他们被蒙上一层白蓝的磨砂玻璃。
”再过两天就要下架了。。。零你到时来这里收葡萄吧,这是最后一次收成了。。。“
零放下手中的波尔多液,转头看向女子,皱紧眉头。
”你两天后是有事吗?还是你已经不想种植了?“
她拂开飘落在肩头的樱花花瓣,看着井然有序地排开的一架架葡萄,眼前的一架,一只长着长长触须的天牛爬上葡萄藤,当它爬到涂着波尔多液的葡萄上,没过多久,就不动了。
吸血鬼和人类的交情若在进一步,他或许就会和那只天牛一样,悄无声息地死在暗夜里。
她要回归吸血鬼的队列里了。
”我那天结婚。”
零握紧了双拳,广阔的肩膀不住颤动着,眼帘垂下挡住了他的眼睛,嘴抿成直邦邦的一条线。
”你就不能像喜欢植物那样,不是因为习惯,而是因为单纯的喜好去。。。“
她打断了他的话,“结婚后,我打算放弃种植了。毕竟是和最强大的纯血种联姻,很多事都不是我说了算。”
我习惯了,家族的安排。
更习惯待在黑夜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