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壹】三分之地的梦

这第一份工作竟然是……

行刑！

一股寒气直灌入她的心口，远处传来若有若无的哀嚎声，山谷中回音如梦境般缥缈。锋利的铁刃上隐隐凝聚了夜晚暗色的天空，有些地方阴暗得像黑夜里无灯照亮的街角。浓重的金属味和血腥味差点把她扑了个跟头。那沉重的刀斧以及绞索，竟是日后要与公孙绫相依为命的东西。

可惜三分之地的梦境，只能由寒风打底，鲜血着色，一声又一声的叫屈和哭泣填充。

“怎么，长安城有名的杀手，谋杀亲妹妹的公孙世家大小姐，连把斧子也举不起来？”

公孙绫身后，那个一直冷眼旁观的刽子手刻意压低嗓音笑了起来，疯疯癫癫的笑声在寂静的山谷中如石子落入水中般激起层层涟漪，不断重叠，交叉，仿佛每一面山坡，每一棵树木，都加入了这磁性却邪恶的声音，整个山谷，一同狂笑。

“我没有……”阿绫不敢回头，脑海中却不断的闪过刽子手在身后高举着刀斧，冲着自己的后脑劈下的场景。鲜血，哗啦哗啦的淌了下来，眼睛一闭，或许还来不及闭上，就永远躺在了血泊里……

她伸出手，重新握住汗津津的斧柄。混合了手心汗水的金属气息霸道地占据公孙绫的鼻尖，久久不散。

刽子手看着女孩像根棍子一样一动不动地杵在地上，不耐烦地皱起了眉头。

疼！如铁锤一般的拳头重重砸在公孙绫的左肩上，她刚刚正忍着眼前一阵阵的天旋地转，对方的动作仿佛万吨巨轮压在肩膀，公孙绫腿一软，险些摔倒。

好饿……她出发前只勉强吃了些山谷边还沾着血的野菜，腥臭的味道揪住舌根，顺着食管向下蔓延，不仅不挡饥，还一阵阵的反胃。

恶心得超乎想象。

发丝被冷汗粘住，湿漉漉地披在额前，视线被迫压向地面，那路边的草丛里，隐隐约约显出几丝血迹。

她睁大眼睛想要细看，夜晚的一切却如此朦朦胧胧，拽着月光，似乎又披上了一层神秘的银纱。那东西基本被凌乱的草叶遮挡着，却又拖出些丝丝缕缕的东西，像被人践踏过，好像又被利器切割过……

草丛里，安安静静躺着一颗血淋淋的人头！

“啊！”

姐姐……我手腕好痛……不，父亲，不是我……阿绫，阿绫没有！仿佛未死绝一般，那目光阴森森的锁定着发现它的人物，年幼时那些记忆又重新袭上心头，一会儿是父亲逼问她的样子，一会儿是朋友们疏远的目光，妹妹公孙离被大人们从她怀中拽走时的泪水……

我没有杀人！

暗夜，仿佛伸出了爪子一般，要抓瞎她的双眼。凭着一股不知道哪儿来的力气，公孙绫拼命挥动着沉重的斧子，抵挡着黑夜带来的恐惧，想要砍杀那一个个如鬼魅般萦绕于身边的影子，尽管大多数，都来自她脑海中的幻影。

咚的一声，还温热的脑浆迸溅，飞落在公孙绫的脸颊，身后的掌声响亮而不失节拍。女孩手中的武器仿佛重若千斤，“哐当”一声掉落在地上。

“不错，不错，只是手法还生疏了些……”

身后那人的话语流进她的耳朵，却像雨珠划过荷叶一样未留下任何痕迹。

静谧的月光下，刽子手的独眼散发着黑暗与邪恶，另一只眼藏在残破的银色面具下，仿佛毒蛇潜伏在暗处，等待着无知又愚蠢猎物靠近。那直逼人内心的目光，一瞬间凝聚了三分之地所有的战火。

“学会杀人，女孩，否则你活不下去。”

公孙绫没有想到，那沾满鲜血的银色面具下，还藏着一张精致异常的脸庞。

他腰间的木牌上刻着的，是稷下学院的校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