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叹墙枝

　　至营后厨房，见邵檄携其侍女二人正于中忙碌。便向前，递于邵檄一壶清茶，相笑而去。

　　到了饭时，邵檄也便忙了回来，她带着几个士兵、端着食盘分发食物。将士们人均两块桂花杞子糕及一碗桂花酿莲枣儿，思家之情显露于色。

　　邵檄自身无意品尝，便先于上桌前包了些许点心，派芳华出了关城送于邵家及太子府。

　　桂花酒必然是要等久些的，这些时日里，除了春草时不时瞅两眼窖子之外，邵檄也会为后厨添些新点心。

　　因此，邵檄也未轻纱身影，时常素衣木簪为饰。

　　这天杨顺怀接到召令：皇帝有旨，召杨顺怀、邵檄等人回京进宫。便驾马，疾驰而去。

　　至京后，皇后副殿内，帝、后坐于上，杨、邵于阶下。

　　帝曰：“召爱卿来不为别的，只是眼下朕不知年岁将余多久。念杨郎将也早到了婚配之年，便心想在朕有限之时了却杨卿婚配之事而已。”

　　后曰：“且本宫也颇为欣赏邵卿，此番是本宫唤你而来，交谈心意罢。我朝第一女武将，便想多了解些。”

　　说罢皇后便先行于前，带邵檄殿外说话。

　　御花园内，邵檄起初不敢言语，皇后竟也察觉，牵起她的手冲她微笑。

　　邵檄便也放松了许多。

　　“臣不知……皇后娘娘怎会单独和臣交谈至此，可是臣犯了什么错事……”

　　皇后听见邵檄说的话顿时大笑，她像一位慈爱的祖母，拍拍邵檄的手笑道：“本宫初次见到你也是欢喜，现如今能跟你在花园里散心也是全身愉悦。正如陛下所言，我们剩的时间也没多少了，能多为众卿了却心事、家事也算是最后的心愿了……”

　　说罢，皇后从侍从姑姑手里接过一把宝剑和一个方盒，亲手递于邵檄，曰：“这把剑……是当年长公主留下的，本宫日夜见剑如见人。今我将此物与金印交给你，记住，若是我朝战乱篡位，你定要和邵将军还有杨卿等将士护好国都、助太子顺利登基。他日……本宫命你亲自交金印与你姐姐，协助处理朝政……”

　　邵檄不敢相信眼前景象，皱着眉却眼泪含眶：“娘娘……”

　　皇后眼泛泪光，轻轻抹去，再次牵起邵檄的手道：“陛下要给杨卿安排婚事，你们身为同伴倒是该替他高兴。”

　　事后邵檄与杨顺怀在宫门相见，邵檄见到了他一时不知怎么办，但心里却是十分难受。

　　杨顺怀下了马想走近邵檄，邵檄见状只是默默调转马头。

　　眼见邵檄即将离去，杨顺怀不顾别的挡在了马前，所幸邵檄及时拉住了马。

　　“你疯了？！你可还要命？”

　　杨顺怀见邵檄担心的模样笑道：“果不其然……檄儿还是在意我。”

　　“你少做梦了。我不过是……替你高兴而已。”

　　“我？”

　　“那是谁家姑娘？竟如此幸运，官家赐了婚……”

　　杨顺怀低下头沉默许久，道：“魏少保家姑母的女儿……魏兰英……看上我了……”

　　邵檄点点头道曰：“魏少保在天之灵恐怕也是希望魏姑娘幸福。”遂复上马将行。临走前道了一句：“怀哥哥……斩云的桂花酒怕是要出窖了。”

　　故杨顺怀留在了京里，邵檄则没有同他一起，却只身返回斩云。因此，金印宝剑在她手里的事情也无人知晓。

　　自回军营，邵檄整日不练兵、不习武，或是房内闷一天、或是高高树杈上坐着眺望远方。

　　这天邵斫练兵回来，见邵檄坐于枝头，便勒马于树下同她说话：“檄儿近来何故闷闷不乐？可是郎将不在内心寂寞了？”

　　邵檄扔下一绣花兜，内里装着石子，看着京里的方向眼神更是坚定了：“未曾。余为何寂寞？三日后郎将大人大婚，余等同赴宴，不该欣喜？余不过是感慨，娘娘竟将长公主殿下的宝剑赐予余，实在受宠若惊。”

　　邵斫深知邵檄心意：“你正是强装镇定、不打自招。不管你与杨兄经历过什么样的事，后日必要同我回京府里去，三日后方好赴喜宴。你在想什么我自明白，但于情、于理你都必须跟我走。”

　　此时邵檄已然下了树走到邵斫身旁，抱着他便默默哀伤。

　　次日清晨邵斫迟迟等不到邵檄出房门，便以为她错过了练兵的时辰。突然，邵檄出现在邵斫身后，一脸茫然的看着他。

　　只见邵檄身穿玄色紫绣轻战衣，半束黑发饰银花簪，佩宝剑。

　　“哥哥怕不是站在我门外等了许久，您再不走……我可是下令让将士们回去了？”

　　邵斫这才记起时辰将过，刚想跑着出去却被邵檄拦下：“哥哥还是歇着吧……今日练兵早，让他们休息的也早，哥哥安心便是。”

　　换邵斫一脸茫然，邵檄则偷偷笑话他，前行进了屋。

　　临赴京，邵檄竟有些徘徊。

　　她先是叮嘱高氏兄弟守护好关城及霍帘婳姑侄，则再吩咐了一些善花草的士兵，将关城自身内院里栽些植物，其中，以紫兰为主，桃、桂、山茶为辅。

　　“家主！夫人！斫少爷和咱三姑娘回来了！”

　　邵峥华林湘见听罢，先是惊喜，却又是担忧：“我儿可是在外受了委屈……乡因刑场所见一面，再无相见。今竟有机会聚于府邸，快带我等前去会面。”

　　果不其然，一家人相聚于院内。林湘见抓住邵檄手腕，急切地问着她的伤势；邵斫以礼拜见邵峥华，邵峥华眉头一皱，扶起邵斫便拍拍他的肩：“不愧为我邵家血脉！”

　　既进门，众人大喜，邵峥华说什么也要派人操办宴席，若非邵斫拦下怕是早已入了夜。

　　临近天亮，邵檄心里越来越说不出那是什么滋味。她轻轻点了灯，走到衣橱旁看着自己久违的衣裳，拿出一件白长裙紫腰饰、同紫绣花金边华服挂在了床头，又取出对金钗、珠金饰于桌面摆开。

　　邵檄看着眼前的这些，强笑一番。便执笔取纸，写下一首词来：

　　瓣落围院翠枝叹，月缺空际影未残。 微微思绪轻拂去。   言方尽，夜难寐，衾枕晚风拾忆欢。

　　不知怎的邵檄竟将此物收在自己的小匣子里未曾修改，随后剪了微弱灯光，入眠……

　　赴喜宴，邵斫也少有穿了华衣。兄妹二人院里会面后便备起厢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