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留钟鸣（7）

曾经也是快乐的吧？我早已记不得了。剩下的只有后悔和懊恼，折磨着我。

　　短暂的欢愉之后，换来了漫长的忏悔。

　　原本以为不再见你，就能斩断孽缘。把你杀了，就能得到救赎。可到最后，即使你烟消云散，我努力遗忘，仍然是徒劳。

　　也许，我是那个执念最深的人。

　　你，是最傻的人。

　　为什么你不好好待在七杀？为什么你不好好做妖魔？为什么你要生下竹染？为什么你还要来找我？

　　为什么？

　　……

　　子画消失了，带着花千骨不知道去了哪里。我每日都担忧着他。那样的精神状态，又是不伤不灭之身，他会做出什么事情？谁也说不准。

　　原本以为只要花千骨死了，这份不应该存在的感情就能随着时间慢慢淡去，可如今看来，事情似乎朝着最糟糕的方向前进。

　　为什么他不听我的劝告？为什么他经不住诱惑？为什么他偏偏要爱上自己的徒弟？为什么他要因为那个孽障疯魔？

　　为什么？

　　……

　　一个曾经是潇洒随性的七杀弟子，自由自在，无拘无束地活着。或许，她当初就是凭借这些吸引我的吧？——谁人不想做自己呢？美貌与智慧，她肯定是有的。可是她遇到的人是我，囿于正邪的我，再后来孤独产子，被七杀放逐，漂泊孤苦。最后，还被我亲手杀死，尸首分离，在孤岛荒坟里祭奠也许从未有过的感情……

　　一个曾经风霜一剑傲视六界，众仙唯他马首是瞻。他的天赋，我羡慕过也妒忌过，最后只剩下深深的钦佩。所以，我绝不能让他步我的后尘！然而，拼命阻止，终究……原以为最坏的结果不过是两个人共赴黄泉，谁知阴阳两隔的痛苦远远胜过所谓的生不得同寝死同穴。更出乎意料的是，这痛苦沉重到令经历过无数生死考验的六界尊上也无法承受，以至于彻底崩溃……

　　情爱，在你们眼里就这么重要吗？

　　是啊，我都已快要淡忘，原来自己曾经也有拥过疯狂。是的，我也爱过，付诸一腔热血，爱着那个女子。

　　……

　　你们都是恨我的吧？

　　可是，我也不想这样。

　　春去秋来，又一年。

　　竹染最终被判戒律阁判处后山面壁三十年，我偷偷去看了他几次，却至始至终没有让他见到我。

　　那眉眼细细看来还真有点像他，而脾气，也许是随了我。

　　笙萧默应该私下找过他说了什么，使他没有再抗议，终日安分地待在后山的结界中。我不清楚，也不想清楚。

　　我知道，这孩子本性不坏，只是被仇恨蒙蔽了双眼。

　　这一年来，除了打理长留的事物，我致力于培养师弟理事的能力。现在他再也不能睡到日上三竿再起身，更不能一入夜就窝到床榻上了，因为他的那些宝贝得不得了的珍禽猛兽都被我扣押了起来。师弟立马乖乖就范，现下处理事务的能力已经很强，可以独当一面了。

　　还有幽若，自从发生变故，她就一直住在销魂殿，由师弟的两个入室弟子照顾和教导。她是个好苗子，仙资可以跟子画年幼时相媲美，为人也勤奋好学，已经靠自己修成了仙身。绝情殿一脉，是可以传承下去的。

　　长留在经历了低谷后，终于又有了勃勃生机。

　　可以放心地做我要做的事了。

　　笙萧默还是跟小时候一般天真，他真的以为假装毫不知情我就查不出子画到底在哪里了吗？

　　一个个的，都是让我放心不下的人啊。

　　雄浑的钟声响彻整个长留山，似乎在警醒后人，不要步此后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