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Holmes！Holmes！

我从爱丁堡医学演讲会回来，纵跨南北半个英国，在伦敦下了火车。伦敦的天空依旧雾蒙蒙的，城市阴沉而潮湿。马车从我身边飞驰而过，妇人们摇摆的衣裙窸窣作响，卖报少年的叫卖声此起彼伏。我穿过大街小巷，看见贝克街的街牌，再拐个弯儿，抬头便看见221B干净的窗户——我的朋友夏洛克·福尔摩斯一定就在里面。

作为一名退伍军医，我已经很久没有参加过如此精彩的医学演讲会了，即使我只是其间一名小小的听众。演讲会的主题是麻醉药的运用以及副作用，一些陌生的药名我打算回去和福尔摩斯好好探讨一下，他一定会很感兴趣，继而用得意洋洋的表情嘲笑我的无知。是的，他总是这样，但我并不反感，也许这就他独特的魅力吧。我笑了笑。

一群衣衫褴褛的小孩子围住了我，明明家门就是前面，我却无法靠近。我掏遍了口袋都没有找到零钱，这才想起刚才给马车夫做小费了。

街头小孩儿们“先生！给点零钱吧，先生！”🙏

华生“抱歉，孩子们，今天没有零钱。”😢

我耸耸肩，做出“抱歉”的表情。孩子们完全不买账，他们轮流吐着唾沫做鬼脸，围着我跑了几圈，最后哄笑一声散了开来。

街头小孩儿们“小气鬼！小气鬼！”😒

我看着小孩儿们跑远，低头熟练地打开房门，摘下帽子随手挂在衣架上，一边脱风衣一边上楼。今天没有人来应门，哈德森太太告诉我她要回她亲戚家小住一段时间——姐妹们很久没有齐聚一堂了——希望在我离开的这两天，福尔摩斯没有把家里弄得一团乱。

我路过客厅，嗯，还算正常。于是我走到他的房间门口，象征性地敲了下门，我立刻转动门把，看见福尔摩斯正背对着我坐在实验桌前埋头苦干。他似乎察觉到我回来了——平时他总是十分投入而忽略我的存在。他用一如既往的冷静声音，头也不回地对我说：

福尔摩斯“华生，我给你泡了咖啡。”

我很惊讶、当然也很高兴，毕竟这个生活清教徒总是习惯于别人为他服务，他还夹杂着不满的抱怨。我环顾四周，看来他一个人在家的时间都在认真研究什么，没有无聊地把家弄得面目全非——这也使我感到愉快。

福尔摩斯“华生？华生你还在吗？”

福尔摩斯突然焦急地喊我，但他依旧没有回头，还是低头专注于他的实验研究。我看不见他在做什么，探头探脑地应道：

华生“是的，我在，亲爱的福尔摩斯。”

福尔摩斯“那么你在等待什么？”

他的声音很着急，

福尔摩斯“咖啡！去喝咖啡！”

我觉得不可思议，福尔摩斯很少这样急切，并没有什么案子，只是他泡了咖啡而已。兴许是他难得的勤劳希望得到我的褒赏，他有时就像个孩子。这么想着，我走到茶几边，端起了热腾腾的咖啡。

华生“还是热的。”

我随口感叹。

福尔摩斯“是的，我算准了你回来的时间。不，不，华生，你喝了吗？”

我很口渴也很冷，伦敦的潮湿和阴冷常常使我不舒服。我喝了一大口，回应他：

华生“是的，我在喝。”

福尔摩斯没有再说话，似乎很满意我的配合。我也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他——喝着他难得泡的咖啡。

突然，我感到浑身发热、四肢无力，我惊恐地努力镇定自己，但似乎都是无用功，我手中的咖啡杯随着我剧烈颤抖随后落在地上碎了一地，剩余的咖啡也洒在地上，散出香气。我无力地瘫倒在沙发上，已经无法控制手脚。我唯一能做的就是清醒头脑，本能反应叫嚣着——咖啡……咖啡！是那咖啡！

听到我巨大的动静，福尔摩斯终于转过身来，我看见了他久违的脸——消瘦却精明，神采奕奕。他的目光并不是担心，而是一种捕捉猎物的兴奋。

华生“福尔摩斯！”

我忍不住喊了出来，他的面部表情出卖了他。

福尔摩斯“欢迎回来，我亲爱的华生，演讲会合你意吗？”

华生“福尔摩斯！你对我做了什么！”

我激动地冲他喊道。由于我浑身脱力，声音也没有什么威慑力，但足以表达我的愤怒，这就是他迎接我的方式？

福尔摩斯很平静，他的声音低沉有力，仿佛大提琴在我耳边奏响，却让我发冷：

福尔摩斯“不，华生，不要激动，你的情绪会影响到药物的正常效果的。”

虽然我浑身发烫，但他的话让我后背发凉。我极尽全力盯着他，以免昏睡过去。这一刻我觉得我的医学演讲会全是白参加了，我什么都没有学到——尤其是保护好自己不被人下药。我难以接受这个事实，用力喊道：

华生“福尔摩斯！福尔摩斯！”

福尔摩斯没有任何反应。

华生“你居然拿我做实验！”

福尔摩斯缓慢地开口：

福尔摩斯“噢，华生，你今天才发现你被当做试验品了？”

他看我的眼神专注而冰冷，似乎就是在看一具毫无生命的试验品。这让我感到害怕，我不想这样不明不白地死去，我是一个军人！医生！一看到他冷峻的目光，恐惧即刻侵袭了我，马上要遏止我的呼吸——我快受不了了，我想。

我浑身发抖，不仅是药物作用，还有我从心底而来的恐惧与痛苦。我的朋友福尔摩斯，拿我做试验品，我也许快要死了。

这个时刻我依然保留对他的信任，但是对于突如其来的实验，我还是无法接受。对于生的渴望让我做了一件自己都觉得不可思议的事情。

福尔摩斯还在想观察试验品一样注视着我。

我用全身力气，一头朝坚硬茶几撞过去，强迫自己失去了意识。

【TB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