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天界要招收新兵，许多新飞升的地仙这几日就上了天庭。这样一来天庭的天兵每时每刻都在巡查把守，以防再出什么岔子。

暮芊芊现在还是只妖，若是没有润玉陪同，被捉到了就很难解释。润玉不带她，她就只能乖乖呆在璇玑宫了。

这几日来，她练出的字终于勉强能看了。

暮芊芊兴冲冲地拿着字帖去找润玉，这个时候他应当在七政殿。近日收天兵，他也该需要整理往届卷宗看看可升迁的人材才对。

可惜的是七政殿没有人，暮芊芊在里面等了许久。开始变出耳朵和尾巴来揉玩，唔，玩的太久，觉得毛绒绒都没那么吸引人了。

暮芊芊穿着淡青色的烟纱散花裙装，一头乌丝往后，用半环镂空兰花软簪绾住，额前两缕浅发微微飘动。她顶着粉粉的狐狸耳朵，任由身后的尾巴扫来扫去，捧着脸又开始闷闷不乐。

有些微烦躁，一不小心软软的大尾巴扫到了桌案的腿柱，疼得她冒起了眼泪包包，连忙抱着大尾巴呼气，尾巴的白色皮毛下，都红肿了一片。呜呜呜，暮芊芊吹啊吹，又轻轻地揉，这也太痛了…

好在不久，终于等到润玉回来了，陪着她的魇兽先跑了出去，暮芊芊也抱着尾巴出来，余痛还在，她委屈地低着头摸尾巴。

璇玑宫素来清冷，润玉平常也不和人有过于亲近或者密切的相处。他一路思考而来，正不知如何开口与暮芊芊说要她搬去姻缘府一事，便见低着头的暮芊芊。

还以为自己这几日刻意的疏离让她生气了，润玉心头沉吟，便索性开口：“我方从叔父那儿回来，狐族那边消息繁多，一时难辨真假。星瑶不如搬去姻缘府，这几日那儿已经没有许多仙子了，你住在那儿，也可方便等狐族的消息。”

沉浸在尾巴痛觉里的暮芊芊这才抬了头，眼眶红了一圈，像要哭了似的。看起来可怜巴巴，不可置信，“润玉，要我搬去姻缘府？”

“为什么啊？”

润玉在她的话音里听出了一丝痛觉，他的话让她这么难受吗？有些讶异。

润玉莫名不敢看她红了的眼睛，微微别过头去，“叔父能及时和狐族的人联系，会让你更快找到家人。姻缘府这几日也不会再有那么多女仙，你也不必害怕了，叔父他很喜欢你，会照顾好你的。”

她才不信那个娃娃脸的还自称老夫的人会靠谱呢，暮芊芊这下更委屈了。觉得尾巴更痛了，低着语气问：“润玉是不是很讨厌我，所以才不想要我了…”

怪不得这几日一直避着她。

润玉没料到她会多想，解释道：“并非如此，只是星瑶姑娘终归是女子，男女授受不亲，长时呆在我璇玑宫，着实不妥。况且星瑶姑娘能早日找到家人才是最好的，不是吗？”

还说不是，称呼里都又疏离了。

暮芊芊更不开心了，明明比起家人，她现在更熟悉的人是他啊。还是他很不喜欢自己一直打扰他，自己是不是真的太吵他，也太烦他了？

“恩人要是嫌弃我吵闹的话，我以后就不吵你了，我也不缠着你教我东西了。我会很安静的，我能不能，继续留在璇玑宫啊？”

暮芊芊倔强地不愿意离开璇玑宫。

“我没有嫌弃你吵闹，只是璇玑宫独我一人，日后传出去对你的名声也不好听，星瑶不该因为我而受到到非议。”

润玉迟疑了一下，道：“再者，星瑶若是以后找到了家人，想回来璇玑宫也可以随时回来。不过这几日天庭征兵，我会频繁替班值夜，实在顾不上你。”

可是…

暮芊芊想气呼呼，又不敢真的气呼呼，她要什么名声啊？就是他忙，她才想要留下来啊。

可他们本来就是萍水相逢而已，润玉还是她的救命恩人，暮芊芊如果再拿乔，岂不是得寸进尺。

算了算了，反正在这里他也躲着自己，要不然就先答应他，等过几日她再回来呀。总比现在跟他犟，让他反感了的好。

暮芊芊心里打着主意，便以退为进，红着眼眶，“那我等恩人忙完了，还可以再回来璇玑宫吗？”

若是过了这阵子，说不定已经找到她家人了，届时她定然不会再想着要回来，润玉想到此处，便点头同意。

于是暮芊芊也不见开心的样子，只是红彤彤的眼睛，委屈又隐忍，抱着尾巴黯然伤神，仿佛很乖地去收拾东西了。也不过是这些天她练的字，统统整理好，然后心不甘情不愿地搬去了姻缘府。

到了姻缘府，丹朱可是盼着她了呢，当即给狐族传了信让人过来，然后把珍藏已久的孤本都拿出来与暮芊芊分享。

虽说他们狐狸一族最善灵修，可暮芊芊一看骨龄，比锦觅还要小上许多，丹朱再怎么疯也知道收敛点了，没给她看天香图册之类的。但捡的也净事情情爱爱的话本，于是几日下来，暮芊芊识字的速度惊人。

丹朱欣慰得老泪纵横，话本子使人沉迷，使人进步！

暮芊芊对丹朱也没以前那么抗拒了，两人还时常聚在一起热切讨论话本情节，还能一起琢磨着怎么给人间的男女牵红线。

时间一长，丹朱见人上道，便开始循循善诱。

两人端坐在姻缘府满地的红色里，丹朱道：

“小狐狸啊，这情爱乃是世间美味，可不比那终日苦修来得快活多了。你就听老夫的，等明日带你去栖梧宫，就把这红线绑在那旭凤的脚脖子上，保准你们谈一场比话本子还要轰轰烈烈的情爱。”

暮芊芊摇头，“我不能给润玉的脚脖子栓一颗红线吗？”

丹朱规劝：“那润玉你还不知道啊。固守陈规，不解风情。你这么好看的小狐狸他不是也忍心把你赶出璇玑宫了吗？他从小就冷心冷情，你要入他的心啊，可难啰。”

“老夫看他啊，倒真的是不甚在意这男女之事，也亏得有个水神之女的婚约，好让他这些年的孤身一人有个由头。”

别的没听见，暮芊芊倒挺会抓重点，她眼瞳扩大，“润玉有婚约？”

丹朱道：“是啊，不过这都是几千年的事情了。当年水神和风神婚席上，王兄与他们约定，日后他们有了女儿，就要与润玉成婚。可惜，那风神与水神天南地北的隔一端，从来没有相聚的意思，怎会有女儿出来。润玉这婚约也做不得数。”

暮芊芊蹙眉，“水神他们都不想生女儿，那干嘛要答应天帝的要求啊。白白害得润玉等那么多年…”

丹朱摸着暮芊芊的狐狸头，语重心长：“小狐狸，你可别学那龙娃。”

“虽然那婚约许了神誓，但当时不过情之所至而已，大家都心知肚明。也就那龙娃当真了，千年来还守着不动如山。”

说是这么说，可真要论起来，一个天帝，一个水神，他们定的约，让人怎么敢明目张胆违抗？

更别提这几日她也发现了，满天界的人崇许的都是那位她从来没见过的二殿下，润玉和他虽然都是天界的殿下，可润玉是庶出，如今的天后是旭凤的生母，自然满打满算为旭凤谋划，润玉不被视为眼中钉就不错了，两人的地位根本不可能同等而语。

润玉就是有委屈，又跟谁说啊。

丹朱倒好，身为一个叔父，这些仿佛从来没替润玉想过。

暮芊芊瞥了瞥丹朱，不满道：“月下仙人偏心，我以后都不陪你看话本了。”

“小狐狸怎么说话呢。”丹朱训她，“你这脾气倒挺大，润玉什么样的人你不知道啊，老夫说什么他都只会客气。老夫能怎么办，你看看你，他不是也不要你的好吗？”

“才不是…”

暮芊芊气哼哼，“润玉是为了我的名誉着想。”

丹朱当她是个小孩，不愿与她争执，便哄人：“好好好，老夫不跟你再说多了，那月孛星使前几日特意来求红线，等老夫这几日将她特属的红线准备好了，凤娃得了空，我就带你去栖梧宫看他。”

丹朱说着就去忙了，暮芊芊闷闷地把话本子合上，气得想把这几日帮丹朱理顺的红线又给弄乱才好。

可自己生闷气又没用，暮芊芊不知道润玉到底如何了，这几日她就是在气他，她也是有小脾气的好吗？才不要主动理他。

唔，可是她都想回璇玑宫了。臭润玉，真是过分，是他把自己捡回来的，就想这么把她丢开。

还是，还是他真的在记挂那个不可能的水神之女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