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

第二天过了中午，郭奇林由高筱宝伺候着换了衣服，白衬衫搭配紫棠色的西装三件套，鼻子上架着金丝的圆框眼镜，阎老夫人虽然对他不好月钱给的也少，不过穿着打扮上还是不亏待他的，毕竟姨太太穿的寒酸丢脸的是府里的爷们儿，而且因着他是男人一般也不拘着他出门。

俩人一直磨蹭到了快四点才出门，反正时间来得及，张老板这样的名角儿自然是要压轴的。

郭奇林主仆二人刚到戏园子就被杨老板亲自迎进了包厢，椅子还没做热乎呢，茶点小食一应端上了桌。

戏园子的包厢都送吃食了吗？郭奇林示意高筱宝拦住茶小二，“小二哥，我们还没点东西呢？”

这时杨九郎抱着一件披风笑盈盈的走了进来，“茶点是我们张老板请的，这披风也是张老板嘱咐我送来的，张老板今儿唱六七段，夜里凉怕您凉着。”

郭奇林微微沉下了脸，他已经嫁人了，这些不该是张云雷一个仅有一面之缘的男子该关心的。

杨九郎一眼就看出了郭奇林的心思，“郭少爷不必多心，我们角儿这是跟您赔罪呢！”

“张老板有何罪？”

“那您可得等等，等我们角儿下了戏亲自跟您说。”

杨九郎说完就离开了，正好这时也到了张云雷张老板上场的时间。胡琴一响下面的叫好声就起来了，张云雷挑帘上场，刚一个亮相就是兜四角二起楼的尖儿。

这是郭奇林第一次听张云雷的戏，自然也是第一次见张云雷的扮相，郭奇林从来没有像这一刻这么后悔自己没读过书，言辞贫乏的他只能用好看来形容，郭奇林想:故事里的嫦娥怕也就是这样了！

张云雷的旦角儿其实不是十分完美，他的缺陷在于他的身高，对于旦角儿来讲张云雷有些过高了，好在今天与他搭戏的小生不算矮，穿上厚底靴陪着倒也合适。

张云雷是名角儿，和他搭戏得小生也不是什么默默无名之辈，一场戏下来太太小姐们扔的首饰大洋差点把俩人埋起来，谢了六回幕都没下去。

郭奇林这个位置看的很清楚，明明秋风萧瑟，张云雷的汗却已经打湿了戏服，细高的个子显得人更消瘦，突然之间郭奇林有些心疼这个人。

这时张云雷的跟包小蔻来敲了郭奇林的包厢门，说是张老板请他到后台一叙。原本这很不合规矩，戏班的后台不是什么人都能去的，只是张老板要请人谁也不说不得什么。

小蔻引着人出了包厢，却没去后台反倒进了剧场杨老板的办公室。郭奇林在屋里没等多一会儿，换了便装的张云雷就推门进来了。

两人互相见了礼又说了好一会儿的话，用现在的话说郭奇林就是张云雷的粉丝，粉丝见了偶像顿时忘了刚才那些合不合礼数的担忧。

张云雷从怀里掏出他捡的那块表来，“堂会那日郭公子走的匆忙，也没来得及还给您。”

郭奇林喜得眼角眉梢都是笑意，“原来是您得着了，我说怎么找了好久都不见呢！”

刚要伸手接过来，张云雷却收了回去，郭奇林看着张云雷有些不解。

“您……？”

“这怀表倒是可以还给您，不过是有条件的？”

郭奇林听的一愣，没想到这张老板也是个贪财之人，这么想着脸色可就有些不好了，“您说！”

“不要金银，不要细软，”张云雷竖起一根手指，“只要郭公子来听我一个月的戏。”

张云雷开出的条件让郭奇林很吃惊，“这……”

“您不方便？”

“也不是，”郭奇林有些难堪的笑了笑，“我虽然是阎市长的姨太太可是并不管家，一个月的月钱也不够买张老板一张票的，再说，我这个身份……一次两次的倒可以，经常出门也是不方便的。”

“票的事您不用担心，今儿那包厢从今儿起只要三清班在万德楼唱一天就给您留一天，至于时间嘛，也不是让您挨着来一个月，您方便了就来，”张云雷笑笑，有些耍赖的意思，“不着急，我给您记总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