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红的液体顺着刀尖划落,滴滴点点砸在脚边。天际边最后一丝余晖落尽地平线,暗色席卷孤独的灵魂,“哐当”一声,菜刀应声落地。
“阿纯——”
宁纯眼前涣散,虚浮的脚下再也支撑不住垮垮的重量,倒下去头狠狠磕上厨房下柜,她沉重的眼皮渐渐落下,直到至死温柔的怀抱包裹她,她终于失去所有意识。
不要……不要这么对我……
这世间真的有神吗?拜托…别这么对我……
朴灿烈跌跌撞撞抱着渐冷的宁纯跑进车库,急促之隙,他差点摔倒,还好最后双膝重重撞击地板时,他稳住了宁纯瘦削的身体。
急诊室的灯光让他眼底发白,他奔溃地喊叫着医生,直到跟着医生将宁纯推进手术室,他终是扛不住腿软卸下所有力气跪在墙角。
为什么会这样啊。
明明几天前他们还有说有笑的,怎么会突然这样?
早知道今天他就不该听信宁纯的话将她一个人扔在家里,早知道他就该时时刻刻守着宁纯,早知道他应该早点察觉到宁纯精神状态的不对劲。
他眼神宛若刀刃,死死刻在他双手鲜红的掌心。
那不是他的血,那是他的阿纯的血。
这么多血,阿纯该有多疼呢?
喉间痉挛,朴灿烈抵抗不住巨大的苦楚将他淹没,不可抑制地大哭出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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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实这是很显然的,一个在山中养成了孤独寂寞的性子,在重出山日的往后,面对朴灿烈的无微关至,面对朴灿烈没有丝毫减退的爱意,她赤手肮脏,如何敢去接?
夜色下残缺不全的灵魂,镜子里破败不堪的身体,累赘的孩子,无法妥协的过去,所有所有,都昭示着她的穷途末路。
朴灿烈吻过她的爱,吻过她勇敢的过去,却也吻灭了她心底深处最悲戚的自卑。
又或许是近日噩梦连连,她到底没能熬住身心俱疲的痛苦。
所以在她自己都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身体已经自主走到了厨房,自然举起了那把锋利的菜刀,划破了她纤细的手腕。
疼痛感只持续了一瞬,紧接着是无比痛快的失重感。
放过朴灿烈吧宁纯……
他那般好,你怎么配?
宁纯精神恍惚这样念叨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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醒来的时候宁纯适应了好一会刺眼的阳光,才意识到她还活着。
真是久违了。她苦涩地抱怨着。
下一秒,朴灿烈通红欲滴的眼眶撞进她浑浊不清的眼眸。
“阿纯,你终于醒了……”
看见朴灿烈悲痛落泪的模样,听着他沙哑低沉的声音,宁纯痛苦地闭紧了眼。
对不起灿烈,让你难过了。
“灿烈……”
“我在。”他赶忙应声,生怕再也听不到宁纯唤他“灿烈”。
“我害怕了。”
我害怕了灿烈。
我也害怕失去你,一如害怕你失去我是这般难过。
倘若我的离开不算放过你,那我便不放过我自己留在你身边吧。
宁纯的嘴皮干瘪无力,音量很轻,可落在朴灿烈耳边却振聋发聩。
“别怕我阿纯……”他温热的呼吸落在宁纯颈侧,他托起宁纯没有打点滴的手贴上他的胸脯,那里炽热滚烫的跳动声热烈。
他以为他的阿纯害怕男人,害怕他留在她身边,颤着手哽咽地呢喃。
“你听阿纯,这是我的心跳声,我是真实的,我的爱也是真实的,我哪也不去,我只在你身边。”
“求你…别害怕我,好不好……”
晨曦微露,鱼肚白的光芒落在两人鬓角,爱意缠绵悱恻,宁纯盯着浅淡的光点微弱呼吸,半晌,她哑口说道:
“灿烈啊,我们会幸福吗?”
“会的,一定会。”
朴灿烈极力忍住发酸的鼻尖,“阿纯,别离开我好吗,我也会害怕的。”
他也在害怕,宁纯清晰地感受到了皮肤相触之间的颤抖。
终于,她做好了心理建设,将手塞进朴灿烈的掌心。
世间一切温馨浪漫纷落。
“我想看看心理医生灿烈。”
“……好。”
我带你去看心理医生,我带你一辈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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宁纯的中度抑郁及时得到了治疗,也顺利得到了缓解。
不过值得提及的心念是,与其说是朴灿烈救宁纯,不如说是宁纯在救朴灿烈。
是她不忍心将朴灿烈一个人丢在世上,所以愿意承受纷沓的痛苦,坚持活下去。
后来拐卖人口的案子开庭了,朴灿烈在家里安排好宁纯,同一开始就已经请来的界内最优秀的律师驾车赶去了法庭现场。
肃穆庄严的庭内,有一个三寸不烂之舌的律师,非常顺利地将男人的刑量加到十一年。
同时,朴灿烈争取到了那个从山里带出的孩子——宁纯的亲骨肉的抚养权。
因为没有户口,原先它只能被警察暂时安排在了福利院。
朴灿烈这几天一直逃避看到那个孩子,他知道自己的行为很过分,但他却没办法在短时间内做全心理建设。
直到站在小小的摇篮床前,孩子眉眼间流露出的几分熟悉柔情,让他心狠狠荡漾起来。
这是宁纯的孩子,它还不到三个月,窝在被褥里就像一只可爱的小老鼠。
朴灿烈忍不住伸手想要触碰它没几两肉的小脸,可又怕自己的指尖寒凉伤了脆弱易碎的小可怜。
朴灿烈想,不管这是谁的孩子,不管它以后会有几分像那个可耻的男人,他都不该扔弃无辜的它。更何况,宁纯也是想要这个孩子的。他能感觉到。
既然如此,他也愿意接受这个小生命。
他小心翼翼接过孩子捧在怀里,心里转而想到了以后。
大概不会再要孩子了,否则会对它不公平,对宁纯也不公平。
她的身体检查报告现在还躺在朴灿烈办公室的抽屉里,几项指标都残忍地捅破一个事实,宁纯可能再也生不了孩子了。
也罢,生孩子伤身体。
朴灿烈没有半点遗憾,更多的是庆幸。
庆幸他没有潜在的伤害宁纯的风险。
等到他驾车赶回了家,宁纯正坐在空荡荡的客厅发呆。
他敛起笑容走过去,“阿纯,你看,我带回来了什么?”
他无法忽视宁纯目光落在孩子红红的小脸时无蓄的笑容。
她很久没有这样发自真心地笑过了。
大多时候跟他待在一起,也总是拘谨占比更甚。
“你看,阿纯。”朴灿烈在双手得闲以后从公文包里掏出一个绿色本子。
翻开页码,户主“朴灿烈”与居民“朴望”之间的关系赫然是“父子”。
宁纯顿时颤着目光投向朴灿烈,“你……”
“阿纯,它现在是我的孩子了,是我们的孩子了。”
朴灿烈笑得温柔,抚摸擦去宁纯眼下滚落的泪。
“我愿这个孩子以后的人生充满希望,所以私自取名叫朴望没有同你商量,你不会怨我吧阿纯。”
“怎么会,你能接受这个孩子是我该感谢你的…”宁纯原先蜡黄的脸在朴灿烈无微不至的照顾下终于有些起色。
“你我之间不用说什么感谢,你努力试着热爱我,就是我唯一所求。”
宁纯被朴灿烈搂在怀里,她忍不住回想起半个月前的那场自杀未遂,在这一刻也忍不住胆寒起来。
当自己清醒思绪以后,她也同样害怕失去朴灿烈。
“灿烈。”
“我在。”
“灿烈啊……”
“我在这里阿纯。”
“……”
许久许久,只听风哑。
“我依旧爱着你,一如你还爱着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