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饮酒（九）

据《唐书异录》记载：辋川三圣于清明祭中百战不殆，力敌千观，夺魁，宋观主任千人之首……

这些话是宋明攸用十里指着唐秋月，唐秋月无比违心地写下的。

宋明攸收回十里，哈哈大笑：“训练有素又如何，四大仙观又如何，不照样败在我手下?”

“是是是。”唐秋月毫无灵魂地捧心道。

“你真该看看清九和输了以后的那个样子。诶，你说，明明是表兄弟，怎么清悠和清浅差别就那么大呢？”宋明攸一手托腮，“还有林平生，哈哈，简直跟吃了苍蝇一样。”

“是是是。”唐秋月终于明白为什么宋明攸仇家一大堆了，但他明显不自知啊。

宋明攸舒舒服服地坐在蒲团上，对着孟扶柳指手画脚：“去给我端杯水来。”

青荷笑嘻嘻地自荐：“我去帮你倒吧。”

宋明攸挥手道：“小师妹哪儿能干这些活，孟扶柳你快点。”

“哦。”孟扶柳无精打采。

青荷在屋子里走了一圈，然后又走了一圈，问道：“宋师兄，你以前就一个人住这儿啊?”

宋明攸愣了一下，笑笑：“不，还有我的师父。”

青荷由衷地说：“真好！这里可美了，我特别喜欢屋子后面的那一大片竹林……这里有名字吗？”

宋明攸摇摇头：“没有。”

唐秋月翻动桌案上的书本，发出哗啦啦的响声。他沉吟一会儿，提议：“不如叫‘竹里馆’如何？”

他扳着指头跟宋明攸数道：“永夜观在永夜城，清月观在白帝城，青玉观在东篱下，那这辋川观，不如就在竹里馆。”

宋明攸抚掌：“好名字。”

青荷也笑，眼睛滴溜溜地转。她像突然发现了什么似的，问道：“你师父呢？”

宋明攸感觉口袋里有东西在动，横冲直撞想要出来。他按住那躁动不安的东西，答道：“他呀，干坏事被人抓住了，关起来了。”

“啊?”青荷的眼睛一下子瞪大了，“他是坏人吗？”

“那当然。”宋明攸毫不留情地说。他感觉口袋里那东西最后颤抖了一下，然后不动了。

孟扶柳小心翼翼地跨过门槛，走了进来，将一杯水放在宋明攸面前。宋明攸道：“谢了。”

这时，埋头作文的唐秋月忽然提议道：“你们想不想和我出去逛逛?”

青荷一下子被吸引过去：“去哪儿?”

宋明攸冷哼一声：“你要敢带着他们去逛窑子，小心我把你刺成筛子。”

“我哪儿敢啊。”唐秋月强颜欢笑，“我带他们去勾栏里听我说书。”

“这还差不多。”宋明攸想了想，问道，“你知道沈府在哪儿吗？”

唐秋月很谨慎地说：“你要干嘛？”

宋明攸道：“我还有事没干。”

问归问，要说唐秋月不知道，宋明攸也是万万不信的。唐秋月想了想，还是回答说：“我知道。”然后展开薄扇，小声告诉了宋明攸。宋明攸站起来，对他们说：“你们去吧，我去去就回。”

说完，拎起十里就出了辋川。介时，沈归时还在聚精会神地作画，只见一道黑影落在了窗外，躬身轻轻敲了敲窗。他一脸懵逼地打开窗，一个黑衣男子就趁虚而入，跳进房间，十里直直指向他：“作画。”

沈归时恼火道：“宋辞你好不要脸，上次你偷走了我十几幅藏画，这次还来强迫我。我跟你讲，士可杀不可辱，我是不会帮你画的！”

宋明攸无赖道：“不还是你自己帮我开的窗?”他用十里轻轻敲了敲沈归时的肩，沈归时沉默了一会儿……

“画什么？”

宋明攸坐到地上：“画庄老头。”

“画那个老流氓干什么？”

宋明攸不耐烦道：“你管那么多干什么，让你画你就画。”

“嘁。”沈归时在威逼下只得妥协。他同样席地而坐，开始作画。

宋明攸对他画画一点儿也不感兴趣。他开始在他房间里左翻翻右看看，啧啧道：“你不是丹青世家么，怎么还搞副业。”

“不可以吗？这就叫技多不压身。不对，我在画画，你可不可以闭嘴。”

不消一柱香时间，他便画好了一个人像，栩栩如生，和庄韩竟一模一样。宋明攸满意道：“果然还是要来找你。”

传言沈氏有一传家之宝，是一画笔，名唤“引生。”引生所作之画皆有灵气，还是另一传言秘法“宿魂”的媒介。宿魂便是将人的肉体归天地，魂魄寄于画中。

非引生之画不得宿魂，这是规定。也不知道记载这失传秘法的残卷怎么就让宋明攸给捡到了。他将画挂在墙上，从口袋里掏出一个灵袋。

没办法，先前没能找到沈归时，便只好委屈老乞丐暂时呆在这里面了。

沈归时见情况不对，插嘴道：“喂，你要干嘛?”

“闭上眼睛。”宋明攸毫不客气地说，然后解开了灵袋。一团白雾飞了出来，朝着画飞去。宋明攸低低念道：“尘已归尘，舍已归地，以魂为续，引生画中。”

好像什么也没发生，房间里仍然是风平浪静。只是画中人的眼睛转了转，而后对着宋明攸破口大骂：“不肖弟子！你竟敢说我不是好人！”

沈归时本死死盯着画看，这时差点吓晕过去。宋明攸嬉皮笑脸：“难道你是？”

庄韩被驳得哑口无言，于是调转话锋，气呼呼地说：“你竟然让我在那灵袋里闷了这么久。”

“迫不得已啊。”宋明攸从竹篓里抽出那幅画着两个丑八怪的画，反问道，“难道你愿意生活在这个舍里?”

庄韩气呼呼地不理他了。宋明攸卷起画轴，看着呆若木鸡的沈归时，同情地拍拍肩，道：“感谢沈公子，你没有做梦。我们后会有期。”

沈归时仍是长大嘴巴。天哪，他看到了什么?！大白天闹鬼！

宋明攸轻轻巧巧地足尖一点窗棂，就跃了出去。他本来想回到辋川去，但一个念头突然涌上心头。他便改变了方向，朝着长平镇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