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五】最后一场2

上了台来，锣鼓敲响，台下一片欢呼，客人纷纷拍手叫好，小厮与姑娘也停下手上的事儿，静静地驻足听着。

台下观众窃窃私语着。

“怎么今日倒是红袖姑娘上了台了？韩司令不是请了郭家班吗？”

“哎呦呵，您就知足吧，红袖姑娘的嗓子可不比郭家班里的角儿差，您今儿个能听到红袖姑娘上台开嗓，那算是来着了。”

台下除了小厮姑娘，谁都不知道红袖今日为什么上台，只是想着如往日一般来了个好时候，谁又能想到，打明儿个开始，世上就再也没有红袖这号人了。

“妃子，敌军多是楚人，定是刘邦已得楚地，孤大势去矣。”　　

“此时逐鹿中原，群雄兵起，偶遭不利，也属常情。稍捱时日，等候江东救兵到来，那时再与敌人交战，正不知鹿死谁手！”

　　“妃子啊，你哪里知道，前者各路英雄各自为政，孤家可以扑灭一池再战一池，今各路人马一起来攻，这垓下兵少粮尽，是万不能守。八千子弟兵纵然勇猛刚强，怎奈敌众我寡，难以取胜。孤此番出兵，与那厮交战，胜败难定。啊呀，妃子！”

“大王！”　　

“看来今日，就是你我分别之日啊……了”

分别……今日的确是一个分别之日，红袖要与这花楼分别，要与这污秽之身，还有……要与他分别。

过去的这半个月，与红袖，简直就是一场梦。

是爱吗？或许是吧。她从未对男人心动过，唯独是他，是他让红袖重新相信了男人，相信了爱情。

是爱吗？或许不是。就凭妓女这个身份，又有什么资格说爱呢？

他是谁？是郭麒麟，是堂堂正正郭家班的少爷，在将来，是要继承这偌大的郭家班的，是要成名角儿的，是要将京戏发扬光大。与他，红袖又怎样配得上呢。十里春风终究只是春风，吹过了也就散了。

“哇呀呀！妃子，不可寻此短见啊！”

“不可寻此短见！”

　　“妃子你，不可寻此短见！”

　　“妃子，不可寻此短见啊！”

　　“汉兵，他，他，他，他杀进来了！”

“待孤看来……”

“啊！这——”

　　“哎呀！”

　　台上的红袖随着虞姬的拔剑自刎，也应声倒地。她躺着久久没有起身。

台下欢呼声，叫好声一片，金银珠宝扔了满台，可红袖却一点没感觉到。

“就这样吧，就让红袖这个身份随着虞姬去吧，从此只有苏娉袅，再无红袖。”红袖这样想着。缓缓起身。

红袖一句话未说，也说不出来，仿佛整个世界只剩下她一人。现在，是应该开心还是难过呢？离开了花楼，是该开心。可这平城是万万待不下去的。

真的要离开吗？那他呢？再也见不到他了。

另一边，原是今晚要上台的几个学徒回到了班子里。碰巧被阎老板碰见了。

“诶，你们几个今儿个不是上台吗？怎么这个点儿就回来了，又偷懒了不是。”

阎老板瞧见这些个学徒回到了班子里，还以为是底下的人偷懒，还没到收工就先回了班子，一顿呵斥。

“哎呦，阎老板，您可是误会咱们弟兄了，今儿个那花楼的红姑心血来潮，说是自己要上台唱戏开开嗓。这不老冯留下给她配戏了，我们这不没戏唱，不就回来了吗。”

学徒冤枉的很，赶忙解释。

“您若不信，现在去花楼，赶得及听最后一折。”

阎鹤祥这倒也不是不信，他也知道这红袖平日里爱听戏也爱唱上几句，上次小郭爷邀她上台时自己可是见识过的，这嗓子这唱功，说不爱唱戏那是不可能的。但这几个毛头小伙平日里就爱找借口偷懒，一下子，弄得自己也不知道谁真谁假。

“你们几个最好别跟我这儿糊弄，就剩半个月了，好好地把这几场唱好喽，别出了差错。赶明儿小郭爷带着你们去更好的戏台唱戏。”

“哪敢糊弄您呀，您是谁？大名鼎鼎的阎老板呀!”

“少搁我这油嘴滑舌，赶紧滚去睡觉去。”

学徒们有闹闹腾腾的回房了，边走还边聊着今儿个在花楼听来的八卦。

“诶，哥几个，我今儿个听花楼那小五说，红袖姑娘赎了身子，明儿个就要走啦，回家去喽。今儿个唱的这出戏啊，也算是告别演出吧。”

“啥呀，整个那洋气的词儿，告别演出。直接说散伙戏不就成了。”

“可惜了红袖姑娘，人长得那么俊俏 ，嗓子又好，怎么偏偏是个卖的呢。”

不过就是些闲言碎语，本是不值当听得，可偏偏这八卦太过劲爆，让人想不听着都难。

阎老板听着了，或许是自己先前与她说的那番话起了效用，她要离开了。于红袖，于小郭爷，于王湾师姐，于自己，这都是件好事。

碰巧，郭麒麟也听着了，她要走了。这一句如晴天霹雳一般狠狠的击中了他。

“她赎了身子，离开花楼，这好事，天大的好事。可……她要去哪……平城肯定是待不了了，她会去哪儿？她能去哪儿？我是不是……再也见不着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