酉时,天色渐暗。
朝云殿内燃起烛火,陈内官端着食盘缓缓入内。
西炎王靠坐在榻上,抬手拢了拢袍袖,凌厉威严的凤眸黯淡了一瞬。
“元相聪明过人,自然能看透朕的心思。”他叹了一声,瞧着陈内官缓缓道,“依你所见,此后元相会不会躲着朕?”
“依老奴所见,元相不会躲着陛下。”
陈内官将食盘搁下,双手交叠放在身前,轻声回道:“陛下亲手所制的玉佩,元相收了,由此可见,元相对陛下也有情。依老奴愚见,陛下不妨趁热打铁,借机将话挑明。”
“元相最是循规蹈矩,御赐之物不敢不收。”西炎王低垂着眼眸,若有所思。
片刻后他开口,话音低沉平静:“朕与元相 相识 数百年,只在他眼里看出对君王的敬畏......若朕将话挑明,怕是连君臣之谊都保不住。”
陈内官犹豫片刻,终是将到嘴边的话咽回肚子里。
西炎王曾对玱玹说过,王座之上冰冷孤寂,一旦成为掌权者,此生注定无法凭心而动。
即便神族寿命漫长,挡在他们前面的障碍也有不少,他不敢对元临表现出过分的偏爱,以免为元临带来麻烦、使他被 觊觎 皇位者利用。
*
丞相府位于西炎城最繁华的街上,整条街都住着达官显贵。
戌时已至,书房内灯火通明。
元临端坐于案前,提笔蘸墨,在纸上写下几行字。
侍从站于门边,轻声道:“明日是相爷的生辰,可要吩咐膳房多备些菜?”
“无需大肆铺张,我一人用饭,简单两样小菜便可。”
元临将毛笔置于架上,起身活动了一下腰背,移目瞧见那枚刻着“吉祥如意”的玉佩,唇边浮现淡淡笑意。
“下去歇息吧,我待会便回房,无需服侍。”他瞧着侍从,温言道。
侍从点头应下,转身出门。
“相爷在玉山学艺之际,难不成随仙家修了无情道?多少世家女子属意相爷,他一个也相不中,孤寂独居数百年!”他想不通,元临这般优秀怎会独身至今。
*
翌日巳时,日头渐升。
小夭坐在院子里的桑木榻上,有一搭没一搭的跟西炎王说话。
西炎王目光温柔,柔声问她:“你若有喜欢的男子,无论是谁都可以跟我说,在我退位之前,能保证你的婚事自行做主。”
他英明果断且有雄心壮志,虽是好君王但却不是好夫君。
小夭记恨西炎王对外祖母冷酷无情,故而同他说话很不客气。
“不管是谁都可以吗?”她的眼睛转了转,忽然想到什么,“如果是元相也可以吗?外爷舍得将 他 指给我做夫婿?”
“舍得,”西炎王注视着小夭的双眼,如春风化雨般笑起来,“元临人品长相能力俱佳,是做夫婿的好人选。”
她没料到西炎王会说“舍得”,连忙解释方才是在说笑。
“元相是很好,但我不喜欢他。”手边摆着点心碟子,小夭捏起一块点心,边吃边道,“我想不通,外爷 明明 喜欢 元相,为何愿意将 他 让给旁人?”
“因我配不上他。”
西炎王叹了口气,淡淡地说:“他那样好,值得一个一生一世唯爱他的相伴终生。元临是个不错的人选,你认真考虑考虑。”
“外爷,我当真不喜欢元相。”小夭顿了顿,又道,“若外爷想给元相寻个相伴一生的人,不妨选我父王好了。”
说起温柔体贴的皓翎王少昊,小夭唇边绽开笑容:“我父母的婚事乃因权联姻,没多久便和离了。我并非父王亲生,但他待我很好,足矣说明父王人品贵重。这些年父王没再娶妻,与孤身一人的元相过着同样的独居生活,我认为 他们 甚为相配,外爷意下如何?”
西炎王沉默,神情若有所思。
小夭见他良久不语,拉了拉他的袍袖正色道:“如此看来,外爷很看重元相。不妨将话挑明了,或是多表现一些喜爱......不争取一下,怕是会悔恨终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