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一章 前世今生6

　　咳？林意欢仿佛是现在才注意到，虽然柳肃言端端正正地坐着，但是却一直都在不停地咳嗽。可是他不是现在才开始咳的。是从什么时候，是从什么时候？林意欢的头闷闷地发疼，疼了许久，她终于记起来了，柳肃言的咳嗽是从那次破封洞的屏障之后就开始有的。只是她，从来都没有在意过，以前天天和柳肃言在一起的时候，现在天天能看见柳肃言的时候，她从来都没有在意过。

　　从来，都没有……

　　郑肃寂苍白着脸从纯阳殿外进来，殿内正有一名白衣的少年弟子，眉目温和，清秀非常，总之，是一张十分讨人喜欢的脸。

　　正是那九华阁弟子笍远。他一见郑肃寂进来，便双手奉上了一样东西，笑吟吟地道：“此乃我九华阁仙剑大会的请帖……”

　　郑肃寂挥手打断他，一双疲惫的眼睛阴沉沉地盯着他看了一阵，才道：“近来擎顶事多繁琐，还劳烦师侄回去告知凤师弟一声，今年仙剑大会，擎顶一派不便参与了。”

　　笍远又笑了笑，仿佛毫不在意，只继续捧着那请帖举过头顶，恭敬地道：“弟子来时，师尊特意交代，要将请帖交于郑师伯手上，若郑师伯看过后，回心转意也未可知。”话罢，又将那请帖向郑肃寂递过去几分。

　　郑肃寂一伸手拿了过来，在那请帖展开之后，他的脸色忽然变得可怖至极。那张请帖上竟然一个字也没有，空白的纸张中心只有一滴半干的血液。而与此同时，他身侧悬着的那把通体漆黑的佩剑不住瑟瑟抖动起来。

　　……

　　凤千辰定定站了片刻，忽然“噗嗤”笑了一声，道：“柳师兄还真是很喜欢去外面玩儿呢，哎呀，郑师兄你怎么也不拦一拦，外面，可是很危险的。”

　　郑肃寂脸色忽变。

　　因为此次仙剑大会郑肃寂不想牵涉过多，是以除紫阳、清霜、瑶华三宫的宫主和几名挑选出的弟子外，其他宫并未参与。尹明真是半夜从擎顶山赶来的他来并未多做解说，只是留了一盒丹药，说明用处后，便连夜又回了擎顶山。

　　夜深如墨，郑肃寂坐在窗下打开了那个小巧的木盒，内里一颗圆滑润泽的丹药正静静躺着，映发着烛灯的光芒，仿佛勾魂摄魄。

　　猛然间，“轰隆”一声，眼前画面震颤，四下里人影晃动，一个人影手足飞舞，从林意欢面前闪过，随后只听见“嗤”的一声。待这画面逐渐清晰，只见郑肃寂手握剑柄，望着门口的柳肃言，表情不知是惊讶还是惊恐。

　　柳肃言垂首立在大殿宽阔的门口，一只衣袖半染，指尖的鲜血如条条黑线般落下地面。大殿内一时死寂，突然有人发现了什么，大叫道：“这、这是……魔鳞剑，这是魔鳞剑！”

　　殿内人群惶惶，各自恐惧万分地往后退开，纷纷道：“魔鳞，真的是魔鳞啊！”“快退开，快退开！”

　　郑肃寂仿佛这才惊觉过来刚刚到底发生了什么，但魔鳞剑身此时已穿过一人，正是那笍远。他手臂微动，想将魔鳞从笍远身上拔出来，然而，他这一举动，殿内众人又是一阵惶恐不安，一时间，大殿内刀光剑影，人仰马翻。

　　其实，在座的旁人也许并没有看清方才这一切是怎么发生的，但林意欢却看得真切，郑肃寂同样也是看见了的。笍远实际上是被他身后的一名弟子一掌推出去的，便是在魔鳞不受控制飞出剑鞘、柳肃言出现在北辰殿门口的一瞬之间。

　　众人毫不费力便将郑肃寂擒下，但没人敢去拿魔鳞，因此魔鳞被郑肃寂从笍远身上拔.出来后，就在他手中握着。忽然，一人冷淡地道：“郑掌门，你还想要做什么？魔鳞乃魔界凶煞之物，我等都对郑掌门是如何得到，如何控制这把魔剑的，很是好奇，请郑掌门给个解释。”

　　这人分明是凤千辰的模样，可说话语气却半点不像。

　　这时，北辰殿下四周已经有各派的弟子陆续赶过来，林意欢算了算时间，此时正好是她碰上殷常欢的时候，那个“殷常欢”才是凤千辰，那么这个凤千辰就一定不是真的凤千辰了，而是真的殷常欢。

　　那么再仔细回想，那日林意欢隐约听到那几个弟子的议论，应该是在说郑肃寂，而她却把“郑掌门”听成了“执掌”，错把“魔头”想成了可能去而复返的冯肃君或青和、雨和，一切便全都只能用“阴差阳错”来解释了。

　　她被真的凤千辰困在寒铁墙的法阵里，而在所有仙门面前暴.露出魔鳞剑的郑肃寂则被真的殷常欢封印在了北辰殿内。

　　北辰殿只做议事之用，平时难得打开一回，这次打开了短短不到一个时辰的时间，便又紧紧闭上了。大殿内，凤千辰正坐在一张木椅上，手里拿着那把魔鳞剑兴奋至极地甩来甩去，仿佛一个无知的小儿看着他新买的玩具。

　　郑肃寂就在他眼前的结界中，闭目静坐。凤千辰玩儿一会儿剑，忽然轻叹一声，眼睛痴痴地盯着魔鳞，道：“郑师兄，你的这把魔鳞剑可是好得很，好看又好玩儿，不过我和你用起来似乎都不大顺手，你说要是你的那位姓柳的师弟来拿着它，威力会不会比昨天晚上还要惊人？”

　　他当真是一副极其好奇、极其希冀的样子，并看不出他有什么恶意，只觉得他对这把剑十分痴迷。但郑肃寂却倏地睁开了眼睛，缓缓抬头与他对视，恨恨道：“你要如何？”

　　凤千辰的目光移向了他，嗤道：“我不想如何，郑师兄这么紧张做什么，难道我还会伤了他么？不过……”他下巴抵在了魔鳞的剑柄上，当真一派纯真可爱的模样，将话头一转道：“郑师兄如果不答应我方才提的那件事的话，我可是很难保证不会对他做些什么的，比如，这把魔鳞，哈，他应该还不知道吧……”

　　郑肃寂闭上了眼睛，沉声道：“好。”

　　凤千辰睁着大眼睛眨了眨，一副懵懵然的样子道：“好什么？郑师兄，说话可要明白了，师弟我脑筋不好，不喜欢猜人说话。”

　　郑肃寂闭了闭眼睛，艰难地道：“明日，仙剑大会上，霰花派灭门一事，我，会在众仙门面前，坦言，认罪。”

　　凤千辰哈哈一笑，两手抱了抱魔鳞，起身恋恋不舍地把魔鳞放在了郑肃寂身旁，惋惜地道：“真是一把认主的剑，我都抱了它这么久，它还是不肯安分下来，只有回到你身边，它才会这么安静呢。郑师兄，你能不能告诉我，怎么才能让它听我的话，借我玩儿一天就好。”

　　他目光十分热切，但这样向人家开口“借”法器的，实在是太直接了。郑肃寂已经又再闭目打坐了，他悻悻地收回了目光，走出去后又退身进来，道：“哦对了，郑师兄，你明天说的时候，一定要很详细很详细，一个字也不要漏了哦，我怕万一有人会不高兴的话，那我很难做的。”

　　凤千辰出去后，殿内的灯便全都灭了，一方略显狭小的结界在漆黑的殿中一闪一闪，仿佛一只孤独的萤火虫。便在此时，殿外忽然窸窸窣窣几声，不知是谁低声“哎呀”叫了一声，又不知是谁一连“嘘”了好几声，之后，北辰殿旁的一扇窗被人撬开，四个黑影鬼鬼祟祟地踏进来，直奔那方结界而去。

　　竟是上官肃心、吴景轩、司徒璟瑶、尹明真这四人。郑肃寂见是他们，沉默须臾，道：“肃言，怎么样了？”

　　吴景轩伸了伸脑袋，想看着他却终究是没胆量与他对视，只得收敛了目光，道：“柳师叔还晕着，不过尹师叔已经看过了，没什么大碍的。”

　　上官肃心一把推开吴景轩，急切地问道：“师兄，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你……”

　　一语未了，郑肃寂却反问他道：“你相信么？”

　　上官肃心道：“我肯定不信，可是师兄，你能不能先告诉我，魔鳞剑为什么会在你手里？”

　　郑肃寂的神色黯了黯，低垂下了眼眸：“那你，就是不信了。”

　　上官肃心急得手足无措，抓耳挠腮道：“这不是我相不相信的问题，不是，师兄，我不是那个意思，我其实，我……”

　　尹明真从这三人中间挤进来，冷声道：“掌门师兄，这一粒丹药可保你明日性命无虞。”因为这结界只可进却出不得，所以他便将一颗朱红的丹药放进了结界里。

　　郑肃寂抬眼看了看他，半晌默默无言，忽然道：“璟瑶。”

　　司徒璟瑶上前一步，躬身行礼道：“弟子在。”

　　郑肃寂看了看他，垂首沉沉道：“照顾好你师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