爆竹声中一岁除,春风送暖入屠苏。
又是一年春节时。
踮着脚挂上门口最后一个红灯笼,温浔松了口气,拍了拍江澄扶着自己腰的手,道:“好了,放我下来吧。”
江澄没说话,手上力道加重,直接把温浔举了下来。
一旁路过莲花坞的行人们纷纷掩嘴偷笑,不少待字闺中的女子都朝两人投去羡艳的目光。
江宗主同江夫人的关系真是好呢。
然而当事人江澄却似乎不太高兴,黑着一张脸,半是心疼半是埋怨地道:“明明这些事情下人就可以做,偏偏你要自己动手,还有一点身为莲花坞女主人的觉悟吗?”
温浔乐得开怀,戳了戳江澄的腮帮子,道:“那不一样嘛,这是你我成亲之后过的第一次年,我当然想事事亲力亲为啊。怎么,你还像小孩子一样跟我赌气呢?”
江澄别过脸去,不理她。
在心底暗笑两声“江三岁”,温浔拽着他的手就把他往莲花坞里拖。
七拐八绕地回到卧室,温浔清点了一番自己准备的礼品,又转头看了一眼别人送来的、几乎要堆成山的礼物,她扶了扶额。
屁颠屁颠跑到江澄面前,她托着腮看着他,笑得贼眉鼠眼:“呐,澄啊,过两日就是春节了,咱们得去回个礼。”
眉心狠狠一跳,江澄瞥了她一眼,不解地问:“你怎么那么开心?”
“过年诶,怎么不开心?”温浔掏掏掏,从兜里掏出一个红香囊,递到江澄面前,笑嘻嘻地道:“呐,江三岁,这是给你的压岁钱。”
“……”江澄颇为嫌弃地盯着那只红色钱袋子,它仿佛浑身散发着粗俗的金光,就差没在面上缝个“有钱”二字。
“压岁钱,不许不收。”温浔霸道地把钱袋子往江澄怀里一丢,转身又屁颠屁颠地写拜帖去了。
回礼的第一站,自然是云深不知处。
拜帖于两日前便送到了,因此温浔与江澄去的时候,早有迎接之人将他二人引到客厅。
客厅里等着四人,蓝氏宗主蓝曦臣必然是在场的,他的身旁站着蓝二公子蓝忘机,以及笑得如春风拂面的魏无羡,和一脸期待的蓝潇。
貌似一切事情都平定之后,蓝潇便一直住在云深不知处。
毕竟,这里也是她的家。
而忘羡二人依旧是选择做一对神仙眷侣,逢乱必出,周游世界,只在逢年过节回来一次。
六人客套地互相问了好,热茶还没喝上一口,温浔便使了个眼色给魏无羡和蓝潇。
“蓝宗主,含光君,我有些话想同旧友说说,不知可否借阿潇姐姐和羡哥哥半刻钟?”她尽力地扬起一个自认为很得体的笑容,眼含期待地望着二人。
蓝忘机点点头,道:“可。”
蓝曦臣应道:“自是可以的……只是……”
他话未说完,只见三人早已奔出门外,消失得无影无踪。
蓝曦臣:“……”
江澄:“……”
三个人在室内大眼瞪小眼,蓝忘机本就寡言,便只剩下蓝曦臣和江澄唠唠家常。
这厢,温浔魏婴蓝潇三人奔到后山养兔子的地方,大口地喘着气。
蓝潇的笑意是实打实的:“许久未曾这样酣畅淋漓地跑一场了。”
魏无羡紧跟着吐槽:“就是,我以前什么样子你们不是不知道,现在我在蓝湛眼皮子底下,虽然他总是包庇我,但我始终不敢像从前一样肆意了,不过有时候他也会陪我疯一次。”
说到这里,魏无羡竟然痴痴地笑了起来。
温浔觉得他就是在秀恩爱,白了他一眼,道:“恋爱中的男人都是傻子。”
蓝潇附议。
客厅中的江澄忽然打了个喷嚏。
紧跟着,蓝曦臣和蓝忘机也打了个喷嚏。
三人:“……”
真是失礼呢。
魏无羡用肩膀轻轻撞了一下温浔的肩膀,挤眉弄眼地问道:“嫁给我师妹的感觉怎么样?他没有欺负你吧?”
未待温浔回话,蓝潇便打趣道:“江宗主宠妻还来不及,怎么会苛待阿浔?前两月去云梦办了个事,听到的坊间传闻尽是夸赞江宗主和江夫人如胶似漆、伉俪情深的,哥哥你实在是多虑。”
温浔却抓了个奇怪的重点:“你来云梦怎么不知会我一声?我好给你接风洗尘啊。”
蓝潇失笑道:“就是怕你知道了,又要兴师动众铺张浪费。盛情难却,我还不如瞒着你。”
“我哪有!”温浔心虚地摸了摸鼻子,她也没有为了朋友多铺张浪费吧?
蓝潇但笑不语。
上次去莲花坞,那满桌子的菜就不说了,送的礼比人还高。
想起一事,温浔疑惑道:“对了阿潇姐姐,你怎么还没成亲呢?”
“我?”蓝潇瞪大了眼睛,表情颇为惊讶:“成亲,我跟谁成亲啊?”
温浔脱口而出:“蓝宗主啊。”
“……”蓝潇只眨了眨眼,没有回答。
魏无羡不乐意了,道:“阿潇,你这样可不行,我跟蓝湛今年回来最重要的事情,就是想看到你和大哥成亲,这事儿不能再拖了。”
蓝潇哑然失笑:“我……这种事情跟我说有什么用啊?况且,谁说的我一定要嫁给他?”
“借口,我不听。”温浔堵上耳朵,别过脸去。
蓝潇僵硬地转移话题:“出来有些时辰了,我们往回走吧。”
蓝氏双璧同江澄一道出来的时候,看见的场景,就是三个小受蹲在一棵树下,不知在窃窃私语什么。
温浔将那只扑棱着翅膀的小鸟捧在手心里,目露疑惑:“怎么会受伤了?”
按理说,云深不知处没有什么机关,也不会有杀生的法阵,可是这只鸟,偏生奄奄一息地躺在这棵树下,艰难地扑着翅膀。
魏无羡翻了翻这只鸟,道:“可能是外面飞进来的。”
“我习过一些治愈的小法术,应该可以帮到它。”蓝潇将食指放在鸟儿受伤的翅膀上,默念了一句咒语,点点流光自她指尖溢出。
流光过处,枯骨生机,那鸟儿吱吱地叫着,扑棱着翅膀绕着三人飞了三圈,然后飞远了。
蓝潇望着那鸟儿飞走的方向,看见了湛蓝的苍穹之上漂浮着几朵流动的白云。
她微微有些失神,大雁一去不复返,如同那人一样。
忽然,熟悉的容貌闯入视野,遮挡住那片天。
蓝曦臣道:“阿潇,日光刺眼,不可久看。”
闻言,蓝潇眨了眨眼,两行清泪毫无征兆地顺着脸颊流下。
“果然是刺眼的。”蓝潇喃喃了一声。
温浔却不知她说的,到底是那日光,还是那人呢?
蓝曦臣怜惜地拂去蓝潇脸上的泪,举止轻柔地将她从地上拉起来。
温浔忽然喊了一声:“蓝宗主,你什么时候娶阿潇姐姐啊?我和江澄一直等着喝喜酒呢!”
江澄无辜躺枪。
蓝曦臣回首,冲她笑道:“我想,快了。”
一切都是最好的安排。
蓝潇没有说话,只是发觉,被蓝曦臣握住的那只手,有些发烫。
家常话完了,温浔说还想去看看小辈们。
蓝潇却冲她摇了摇头。
“?”温浔不解地望着她。
她说的小辈们,无非就是当年跟她一起同生共死过的孩子们:蓝思追、蓝景仪、蓝雪兮、君离几人。
蓝思追是她亲弟弟,她自然知道他早已不在云深不知处。君离则是被自己亲手送进云深不知处的,只是其他人呢?
看着几人不约而同沉默的反应,温浔心中涌起一股不安,“什么意思?”
魏无羡笑道:“小孩子贪玩,云深不知处过年的时候不会约束他们,许是约着又跑去哪里玩了。”
温浔觉得他的笑容有些牵强,却也不敢再细问。
“那……过完年,我可以来看看他们吗?”她也不知为何,竟然鬼使神差的问出了这一句。
又是死一般的寂静。
蓝潇想了想,开口道:“君离和景仪,他们……在一起了。”
哈?温浔掏了掏耳朵,埋怨道:“这不是好事吗?你们都沉默着干什么?差点吓死我知不知道!”
蓝潇躲开她质问的目光,又接了一句:“嗯……是私奔的,所以不好开口。”
“……”温浔感觉头顶上飞过几只乌鸦。
“私奔?不是……为什么要私奔啊?你们难道不同意?”温浔抠破头也想不明白。
蓝潇鼻尖沁出一层薄汗,手指无意识地握紧了蓝曦臣的手,“倒也不是……只是他们是直接跑的,我们也是后来看到景仪的信才知晓此事。”
“这俩小屁孩,本事见长啊!”温浔磨了磨牙,开怀道:“算了,不提他们了,真的是熊孩子。”
接近日落,橙黄的余晖笼罩着云深不知处,温浔和江澄二人也打算离开了。
看着二人携手而去的背影,蓝潇感觉心里还是扎了根刺。
蓝曦臣侧目一看,慌了神:“阿潇?!你……别哭。”
蓝潇终于支撑不住,失控地靠在蓝曦臣肩膀上,痛哭道:“阿浔历经磨难才回到莲花坞,我不敢把那些事告诉她,我怕她比我还痛苦。”
蓝曦臣拍着她的头发,安慰道:“好,那就不告诉她,我们都不告诉她。她会一直快快乐乐的,阿潇也是,我们都会越来越好的。”
魏无羡同蓝忘机对望一眼,转头对蓝潇道:“离别,是为了更好的归来。这句话,我们都深有体会,所以阿潇,君离和景仪,一定会在我们看不到的地方,平安喜乐。”
离别,是为了更好的归来。
死亡,是为了更好的活着。
(完)
作者哎,节日番外不配拥有姓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