鸣笙风乍起（7）

夜风淅淅，如厉鬼哀嚎，如利刃剜心，极尽萧条，牵情系恨。

　　蓝思邈徒步走在姑苏主街上，甚是寂寥。

　　街边还有未收摊子的小店，透出昏黄的烛火，虽暗，却暖。

　　蓝思邈心中苦涩，抬脚迈进了一家酒肆。

　　那店小二正要关门，却被这突然抢进来的一道人影吓了个半死，待看清楚了是个姑娘，才抚着心口猛吸几口气。

　　蓝思邈毫无察觉，只寻了个偏角一隅落座，道：“来一坛天子笑。”

　　店小二很是为难：“姑娘，我们店已经打烊了。”

　　蓝思邈抬眼看他，目光深邃叫人看不透彻，却颇有一种如坠冰窟的感觉。

　　店小二暗暗心惊，打算去寻掌柜的。甫一转身，险些撞上一人。

　　那人一袭鹅黄色云锦，胸前春光隐隐约约看不真切，衣裳裁剪得恰到好处，头上只挽了个简单的梨木簪子。

　　她摆了摆手：“去取酒。”

　　店小二应是，便折身去了后院搬酒。

　　那黄衣姑娘身上一股酒香，款步而来，在蓝思邈对面坐下，道：“姑娘，更深露重，还是早些回家，莫要让家中人担心才好。”

　　蓝思邈双手支在一尘不染油烟不沾的桌面上，定定地看着她：“我……没有家。”

　　那女子愣了愣，道：“既无亲朋，总该有好友担心的。”

　　她大概是看出了蓝思邈是姑苏蓝氏的弟子，毕竟思邈还穿着蓝氏校服，额上系着蓝氏抹额。

　　顷刻间，天子笑上了桌。

　　蓝思邈揭开酒塞，沁人心脾的酒香立刻盈满鼻间。

　　她眼睛微涩，仰头灌了一大口，却被呛得不轻，猛地咳嗽起来。

　　黄衣女子起身拍了拍她的背，又递给她一张手帕。

　　手帕上也是一股酒香。

　　半晌，蓝思邈才道：“果真是好酒。”

　　可为什么……借酒消愁愁更愁。

　　她付了银子，起身摇摇晃晃朝门口走去。

　　她的酒量在姑苏蓝氏中是顶好的，因为这些年偷喝酒没人管。

　　从前，魏无羡还要管管她的。

　　蓝忘机知道她心中苦闷，若在云深不知处撞见她喝酒，便提醒两句，再罚抄家训；若是出了云深不知处，他也只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

　　蓝思邈人没醉，但是心醉了。

　　她跌跌撞撞走到门口，沿途撞到不少长凳，膝盖大概又要留下淤痕了。然，本该是醉红的一张脸，却在行至门口时变得煞白。

　　蓝瑛华气定神闲地抱臂站在门口看她，面带微笑，眼神如狼似虎，闪着幽光。

　　见蓝思邈出来，她阴阳怪气地笑了一声：“哟，思邈师妹终于被我逮到了。”

　　蓝思邈神色清明，道：“你怎么会在这里？”

　　蓝瑛华暗自发笑，一脸的人畜无害道：“来接你回云深不知处，领罚啊。”

　　蓝思邈冷笑：“是嘛。瑛华师姐来逮我，不知含光君知不知道。”

　　蓝瑛华冷脸看她。

　　明知道蓝忘机已经好几日不在云深不知处了，她蓝思邈是故意的么？

　　蓝思邈料到她心中所想，嗤笑了一声：“含光君掌罚，他若是没下指令，你又是以什么资格、什么身份来逮我？”

　　蓝瑛华暗暗咬唇，抱臂的双手狠狠地捏了自己一把：“就算含光君不在，蓝老先生也是有资格处置你的。”

　　蓝思邈眯眼道：“哦？蓝老先生这般悠闲，叫你来盯着我？还是说，师姐这般悠闲？悠闲到，没日没夜的想看我出丑难堪，三更半夜还要冒着触犯家规的危险跟踪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