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二】拾壹

晓星尘的神色不太自然，眉间似有痛苦之色。

　　薛洋道：“那个孩子……是我杀的。”

　　“为什么……？”晓星尘听见自己这样问。

　　薛洋不语。

　　没有。

　　没有什么苦衷，仅仅因为那个孩子看到了自己捅了宋子琛一剑，怕他说出去而已。

　　宋子琛横眉倒竖：“你说过你不会滥杀无辜的。”

　　薛洋喃喃自语：“你说过你不会再出现的……你骗我。”

　　宋子琛道：“你在星尘身边，我不放心。”

　　薛洋艰难地笑了笑，看向晓星尘，问道：“道长也这样觉得吗？”

　　三年相伴相处，说没有感情是假的，可这个人是杀人不眨眼的薛洋，晓星尘也给不出答案了。

　　见晓星尘沉默着，薛洋忽然自嘲般笑了一声：“我明白了。”

　　一切都是假的。全部都是自己的幻想。温柔的晓星尘是假的，调皮的晓星尘是假的，跟自己相处三年的晓星尘也是假的！

　　只要是跟“薛洋”这个名字扯上关系的晓星尘，都是假的！

　　薛洋，你他妈就是个笑话！

　　他近乎癫狂地笑了起来。

　　晓星尘下意识就要上前去，却被宋子琛拉住：“小心有诈。”

　　晓星尘皱了皱眉。

　　薛洋笑出了泪花，宛如一个走火入魔的疯子。

　　他斥责道：“晓星尘！从你救我的那一刻起，我薛洋自认为没有做过对不起你的任何事！你可以将我的真心踩在脚下，碾成渣滓，因为那是我薛洋的真心。因为我薛洋不配！

　　你上善若水厚德载物，我十恶不赦罪不容诛！我恐怕是疯了才会觉得，跟你在一起度过余生也挺好……你，我，还有小瞎子……”

　　他喉头微涩：“咱们三个在一起不好么？”

　　晓星尘仿佛受到重击一般，不可置信地踉跄后退几步。半晌，他才找回自己的声音：“你是真的……有悔过之心？那又为什么要杀掉那个孩子？”

　　不是，不是的。

　　这些都不是他想问的。

　　‘你是真的……想要和我一起度过余生吗？’

　　但他无论如何也问不出口。

　　薛洋恶狠狠地道：“是你们逼我的！”

　　他突然出手探向晓星尘。

　　晓星尘眼盲来不及反应，宋子琛却反应极快，提剑格挡。

　　薛洋发了狂，出剑毫无章法，却靠一身蛮力将宋子琛逼得一退再退。

　　晓星尘听出双剑相交的铿锵声，也听出拂雪落了下风，急急喊道：“子琛！”

　　薛洋笑得更起劲了，他右手一扬，将降灾猛然掷向身后的人群，宋子琛心道不好，忙收剑去接降灾。

　　薛洋趁此倏然逼近晓星尘，咄嗟之间便夺过对方手中紧握的霜华。

　　晓星尘和宋子琛皆是一惊。

　　薛洋朝外退了好几步，拾起方才被宋子琛打落的降灾，扬起一个凄凄冷冷的笑。他道：“你知道吗？霜华，我用得很顺手。”

　　“我用了它八年，我将它用成一把凶剑。”

　　“可是我等的那个人还是不回来。”

　　“既然如此，我就只好来找他了。”

　　晓星尘脸色煞白，白绫下凹陷的眼窝似乎有血渗出。

　　薛洋将霜华平举，剑尖直指晓星尘空洞的双眼，澄然的剑身在日光下澄澈而洁白。

　　鲜红的剑穗悬在半空中，无风自动，款款摇曳。

　　他手腕一旋，剑光凛冽，刹那之间在晓星尘的白绫上映射出一道银光。

　　但晓星尘什么也看不见。

　　他从来都是，眼盲心也盲。

　　霜华的银光，从薛洋的胸口刺入，又从他的后背透出。

　　够了，真的够了。

　　去你的时光倒流，去你的救赎，一切都是虚妄，都是笑话一场。

　　放弃吧，结束吧。

　　晓星尘只听见刀剑入体之声，以为薛洋情急之下又杀了人，嘶吼道：“你别再滥杀无辜了！”

　　宋子琛的脸色很难看，道：“他自杀了。”

　　晓星尘当即僵在原地，一股寒意直冲四肢百骸。

　　“呵……”薛洋踉跄后退几步，有大量的血从他嘴里争先恐后地涌出，他快要说不出话了。

　　但晓星尘还是听见他沉重的呼吸声，和冷然的一句：“道长，我们两不相欠了。”

　　“道长，来日方长，你可别忘了我啊。”

　　晓星尘忽然忆起，金麟台上，黑衣少年最后的挑衅。

　　说好的来日方长，最后却只剩一句两不相欠。

　　（本卷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