院中那处素白的石桌石凳,是穗禾百年来最常栖息的一处。
殿内,她几乎不进。
除了她偶尔会去后殿的泉水沐浴,去殿内的柜子旁更衣,屋里的一应物品,百年前什么样,如今还什么样。
鸟族的仙侍们,只被允许送一应吃食和物品进去,从不许久留。
只道鸟族公主从不进殿歇息,每日都在院中石凳上,一座就是一整日,偶尔撑头浅眠。
公主还极其喜爱曼陀罗。将飞羽殿能种的地方都种满了。
是亲自种下,还亲自修剪养护。
曼陀罗盛开之时,芳香从飞羽殿升腾,弥漫了七八里。
翼渺洲各鸟族的众少年,甚是欢喜那沁人花香,日日都要去飞羽殿附近盘旋。
若不是仙侍叮嘱众少年,少年们必是要去殿内叨扰穗禾的。
只有鸟族大长老隐雀,极其嫌恶的道“曼陀罗乃毒花恶客,尔等雏鸟年幼无知便罢,成鸟竟还如此见识浅薄!”
众少年一听曼陀罗有毒,连忙化了众鸟,原地散了。
隐雀向来不喜穗禾。
空有个美艳的外表,高贵的血脉,一不出征,二不掌事,两百年前莫名其妙的装作,在飞羽殿足不出户。
如此一来,更是惹得隐雀轻蔑,明里暗里没少说穗禾的坏话。
穗禾倒是不然。
照隐雀那样的话来说,就是日日素衣散发,满脸一副将进棺材的呆滞模样,在飞羽殿拈花种草,不问世事。
后来,众鸟都疑惑,难道这鸟族公主是不打算争族长位,而是打算归隐了?
就在众鸟疑惑之时,穗禾算了算时间,终于绾了发,更了衣,走出了她那如曼陀罗花园般的飞羽殿。
……
两千多年后,夏至日。
穗禾依旧在殿内前院的石凳旁,捧了一卷竹简研读。
就在此时,忽见满园曼陀罗,如被人抽走了生气,随着慢慢淡去的花香,尽数枯萎消散。
穗禾凝神一瞥。
一仙侍急急忙忙的进殿“公主,花界传来消息,花神梓芬陨身,九州四海万艳同悲,为花神举哀三年,三年之中,一花不开,寸草不生。”
穗禾抬眸看她,示意她往下说。
“六界花草尽数枯萎,鸟族许多鸟类,尽以花草种子为食,如今……”
她微微一笑,放下竹简“长老们是否在大殿等候?”
“是的公主,您是否……”
“我不去了,告诉那些长老,两千年前我让鸟族上下囤的粮食,是用来摆设么?”
依旧是那平淡无味的语气。
仿佛什么惊天的大事,都提不起她丝毫性情。
话音落下,穗禾没事人一般,拿起竹简继续凝神研读。
仙侍躬身退下,道“是!”
在大殿的众长老们,在仙侍带了话之后,脸上都由青转白,由白转红。
两千年前,穗禾在飞羽殿避世初出,便下了道死命令,让鸟族上下开始屯粮。
长老们千般不愿万般推辞,穗禾却不以为然,让众鸟按她的意愿行事,并修建粮仓数坐。
那意思就是,我的命令你们这帮长老爱听不听,反正有众鸟行事。
屯粮两千年,竟是为今日之需。
隐雀坐在原处,捏紧了拳头,也掩不住他发红的脸色。
……
而穗禾这厢,放出了消息。
鸟族公主要闭关了。
且是去一遥远的无名仙洲。
那些长老来到飞羽殿呈拜帖的时候,却被仙侍告知公主在半个时辰之前就已经动身出发了。
长老们个个一副吞了苍蝇的模样。
打从两千年前起,穗禾连他们的面都不怎么见,连屯粮的事,脸都没露就解决了。
这不是打人耳光么?
……
那处仙洲,是前世穗禾带旭凤一魄东奔西走时,无意发现的,本来想将旭凤一直安置在这里,直到将他复活,可后来却被那处的精怪发现,她唯恐那些个精怪对旭凤不利,这才离开。
她这几千年在飞羽殿,白日倚桌浅眠,夜晚要么修炼,要么研读各类心经。
前世荼姚虽将琉璃净火传与过她,可她却并不晓得琉璃净火修炼的秘籍,所以只能加强自己的修行。
直到一日,她用过膳后莫名呕血晕眩,产生幻象。
请来的医官告知,她中的是曼陀罗花毒,又称情花毒。
曼陀罗的花粉,花根,花茎,都有剧毒,让人内里气血翻腾,且产生幻象,幻化心魔。
一些人,就是因为中此毒,不能承受心魔带来的痛苦,自戗而死。
穗禾轻笑。
心魔,幻象,自戗。
这才是曼陀罗的本质吧。
就像她一样。
旭凤是她的心魔。
他说他喜欢上她,要娶她,是幻象。
只是这幻象太过美好,让她不停的去祸害想要打破她的幻象的人。
最终害人害己。
这便是自戗吧。
可下一刻,穗禾脑中灵光一闪。
毒这东西,也未必不能为己用。
自古以来,也有不少能人异士,将多重功法炼化在一处,融进自身,又成一种新功法。
可能炼成的寥寥可数。
所以穗禾在花神陨身之前的几日,将盛开的曼陀罗尽数摘下。她虽不会琉璃净火,却也是修火系的。
她用灵力炼化了情花毒,经过多次提炼,终于得了巴掌大一瓶的精纯毒素。
不过,她要先去离金乌最近的天山取一缕精纯的火种,至于能不能炼出新火,就看老天愿不愿意赏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