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
南骞山是出了名的雾多,烟云缭绕,这连绵起伏的山峦慵懒的躺在里面,安静而宁和,宛若仙境。
.
嗯,以上都是外面那帮只看表面的摄影大师的评价。
.
我表示,这算哪门子仙境???
.
要啥没啥,害得我一大把年纪了连口酒都喝不上,蚊虫众多不说,湿气重的能压抑死人!
.
虽然严格上说起来,我也不能算是个人。
.
在这里待了数日后表示很是不爽的我在更深露重的夜晚迎来了第二个美丽的姑娘。
我自是不会再以老太婆的形象现身,许久不曾见到人类的我一时间玩性大发,乔装,阿不,易容成了一位英俊潇洒的五好青年,自以为绅士的为姑娘拉开了竹椅,并慢条斯理的为她斟了一杯清茶。
.
“莫不是姑娘对茶过敏?”姑娘半天未动,可我分明瞧见了她在茶香弥漫的那一刻露出了喜色——她是爱茶的,尤其是我这上好的西湖龙井——可她一滴未沾。
.
“不好意思,有酒吗?”姑娘的笑容非常标准,在标准里又渗入了一丝柔和,就如同此刻我头顶上那个静言朗照,无怨无悔的圆月般淡然。
.
她的笑,会治愈。
.
她,像个天使。
.
圣洁而庄重。
.
啊,我要是个男孩子,我一定追她。
.
……
.
……
.
……
.
等等?她要喝酒!?
.
我半张着嘴愣在原地半晌,默默回忆着姑娘清晰的吐字。
.
实在无法想象,这样温柔婉和的女孩子,竟然会主动要求喝酒。
.
好在我不缺酒。
.
我抬手拎起一坛酒,麻利的打开缠在上头的红丝绸,往面前两个白瓷碗里不客气的倾倒着。
.
也许姑娘渴了吧,竟比我这素爱贪杯之徒还早一步端起酒碗一饮而尽。
.
半举着瓷碗用余光瞄她的我很快就捕捉到了她满脸的拒绝。
.
她是不爱酒的。
.
可她又自顾自满上了……
.
眼力见儿极强的我意识到事情不对,陡然出手按住了她即将端起酒碗的手。
.
“姑娘若要一醉方休,在下必定奉陪。只是这酒可不是白喝的。”我欣欣然笑道。
.
“实在不好意思。那么请问,这酒多少钱呢?”
.
我放开她,伸出一直手指摆了摆:“我从不收钱。”
.
“那,你收什么呢?”
.
面不改色啊姑娘,该说你定力强大还是酒量好呢?
.
我俯身向前,贴近姑娘有些红润的面庞。
.
“姑娘可愿与在下分享一个故事呢?”
那晚的月光反常的穿透了山林里这层厚重的棉絮,星星点点的打在姑娘蔚蓝色的发梢里,好似一枚枚别致的发卡,熠熠生辉。
.
那帮热爱推理的老古董们总爱说月亮是借助了太阳的光辉才能独揽夜晚。
.
不见得吧。
.
它是与太阳一般闪耀,可它们终究是不同的,日有月没有的热情,月有日没有的柔肠。
.
在这微醺的山野里,月光照进了姑娘乏累的眸底,将一颗澈亮的真心反射在虚无的星空里。
.
“我有一个发小,她很聪明,也很美丽。我们从小就认识,她一直是我父母口中别人家的孩子。”
.
姑娘微微抬头,莞尔一笑,语言里尽是柔情与怀念。
.
“我曾以为,我剪了短发就能变成男孩子了。她是第一个也是目前唯一一个告诉我,女孩子从来不比男孩子差的人。谁说女子不如男,她可是个不让须眉的巾帼枭雄。”
.
姑娘原本微闭的双眸倏然睁开,莞尔一笑,眼里溢出了与这深夜格格不入的温暖。
.
“我们一起考入星学院,成为了室友。说来惭愧,明明是一起长大的好朋友,她勇敢无惧,独立自强,无所不能,而我却总是躲在她的背后,难过时也只敢靠着她的肩膀哭泣。她总能为我摆平一切。”
.
这个姑娘与上一个姑娘截然不同,她的语气平滑而悲怆,似幻非幻。
.
可我总觉得,她们口中那个无畏无惧,向死而生的女孩子是同一个人。
.
“她是太阳。”
.
太阳,照亮大地,温暖了所有人,用无上的光芒掩盖了世间一切的污秽与不堪。
.
却又同时用绝对的高温裹住自己也许并不那么强大的内心,不让别人靠近,不放自己出来。
.
太阳啊,她是无私而又脆弱的。
.
姑娘哭了。
.
满目凄凉。
.
两行清泪在她白皙的脸上迤逦流动,砸落在她自己的手背上,那样炽热,那样疼痛。
.
我知道,她失去了她的太阳。
.
我仿佛听见了月亮的歌声,如怨如慕,如泣如诉,不绝如缕。
.
“姑娘可是小月?”
.
她浅笑,不曾言语,只是引觞满酌,继而昏昏沉沉的陷入了美丽的梦境。
.
是多大的深痛巨创能让一个天使宁愿坠入醉酒之途也要求一个短暂的忘却。
.
明明酒醒时分,痛依然在,分毫不减。
.
“姑娘,月亮与太阳总是相伴的。只要月亮还在,太阳就永不会缺席,否则,何谈明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