戏弄-3

我们冷眼瞧着，见唐蛟提灯笼往南走了没几步，脚下步子眼瞧着就开始偏，走了一圈竟是又回到了亭子前，他愣了一下继续走，走了两三回都是绕回到了原地，他这才开始慌，约莫着是以为鬼打墙了，许是想起民间说的鬼怕恶人，扯着脖子高声就骂将起来，用词粗鄙，不堪入耳，骂完还狠狠啐了两口，我听得脸上都有些挂不住，看柳仙却是神色如常。再瞧唐蛟骂完继续走，结果自是不变，又走了两回，唬得他脸色发白，直打牙花，也不知是冻得还是吓得，撂下灯笼就冲亭子跪下了，几个响头磕的瓷实，浑身抖得如筛糠一般，声音都带着颤儿：

唐蛟小的唐蛟，不知惊扰了哪位鬼爷爷鬼奶奶，方才得罪了，我并非有心，您大人不计小人过，饶了我这一回吧，还放我家去，我再不来扰您清净的。

那灯笼就在他身侧搁着，忽的一只手伸了过去，只闪了那么一下，灯笼里隐约便飘出一缕烟，唐蛟只顾着满嘴里求饶，压根也没瞧见，我倒是看的真凿，这才发觉原本在我身边的柳仙不知什么时候摸了过去，往灯笼里加了香粉又悄没声儿的回来了，在我身边站定：

柳玄姑娘瞧好罢。

就瞧唐蛟满口里爷爷奶奶的乱嚷了一通，嚷罢又磕了几个头，站起来提了灯笼急匆匆就要走，刚走了两步忽的面色大变，脸都扭曲起来，瞪着眼睛连连后退，像是瞧见了什么可怕的东西：

唐蛟啊！

这一嗓子喊的突然，倒把我吓了一跳，问柳仙道：

悦卿他瞧见什么了？

柳玄他能瞧见什么，全在于他心里想的是什么，他既认定此处有鬼，那能瞧见的大抵是些厉鬼了，倒是够他喝一壶。

我忍俊不禁，看唐蛟被吓得惨叫连连，自己踩了自己的大氅，一下子摔倒了，灯笼脱了手，跌在地上烧了起来，唐蛟捂着脸没命的叫唤，连滚带爬的往后躲，嘴里阿弥陀佛早念了一万声，忽的两眼往上一插，竟是晕死过去。我同柳仙互看了一眼，都上前去看。那唐蛟滚了一身土，脸上也不知是冷汗还是眼泪，方才用手一抹好不难看，柳仙忽的伸手撩了他的前襟，我便看到地上有一滩水渍，这唐家的大少爷竟是被吓得尿了裤子，我失笑：

悦卿到底是仙家的法子好，我只瞧他以后还敢不敢乱来。

柳仙丢了手，脸上竟也有了一丝笑意：

柳玄时辰不早了，卿儿还是先回去吧，这里有我盯着。

悦卿是，多谢仙家。

辞了柳仙，一径回了离尘轩，初阳那屋的灯已经熄了，阿曼还守在床边，也已是饧着眼支持不住，我入了窍，阿曼恍惚着：

阿曼姑娘回来了，早些睡罢，我将这香倒了去。

阿曼倒了香回来，吹了蜡烛便睡下了。晨起洗漱过了，阿曼先将初阳开的药端来我喝了，又去取了饭来，吃饭时我将昨夜情形一说，初阳一口粥险些喷出来，阿曼笑得连筷子都掉在了地上，初阳拿了帕子一擦嘴：

谷初阳好好好，这下子看那登徒子还敢不敢来找我们卿儿的麻烦。

我搁下筷子：

悦卿他昨儿吃了亏，怕是且要闹呢，但我不怕，我只替阿曼担心，柳仙耳音如此好，那平日里阿曼说柳仙的那些坏话岂不是都被听了去？

话音刚落，阿曼才捡起来的筷子便又掉了，初阳笑得眼泪都出来了：

谷初阳柳玄不是凡人，耳音自然是极好，不过阿曼宽心，据我对柳玄的了解，他还不至于为了几句闲话就杀人灭口。

阿曼早涨红了一张脸：

阿曼我哪里说柳先生的坏话了？姑娘可莫混说！

悦卿我混说？是谁见天儿在我耳边咕叽，说柳先生是冰疙瘩了？

阿曼被我和初阳逗得说不出话，撂了筷子直跑出了屋子，我们两个在屋里又笑了一回，搅得我也吃不下东西了，瞧了瞧剩在碗里的粥：

悦卿哎……我可是再吃不下了，这粥就搁这儿罢。

初阳还没说话，门外忽然传来阿曼的声音：

阿曼姑娘今儿要是不将那粥喝尽就别想出这门儿！

我和初阳都愣了，还是初阳先反应过来，将勺子塞在我手里笑道：

谷初阳听见没，赶紧吃，我盯着你。

无奈将粥吃完，开了门照例向柳仙问了好，柳仙一点头，手上递过来一个东西，正是昨儿他拿来的香囊，我收了又回到馆中。不一会儿广德楼那三位又来了，我想起昨儿个答应了秦霄贤要带他们去园子里吃茶，因让阿曼收拾了亭子，入了冬天儿凉，石凳子坐不得，吩咐阿曼拿了软垫垫在石凳上，带着几人进了园子，孟鹤堂不住称赞：

孟鹤堂昨儿在听雨堂，我见霄贤只站在窗口瞧，也不知是在瞧什么，今儿一见这园子算是明白了。

孟鹤堂无心的一句话，倒教我想起昨儿阿曼说的秦霄贤看我的情景来，偷眼一看秦霄贤，他也是涨红了脸，我不接话，只让人坐了：

悦卿几位今儿个要什么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