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

没多久阿曼就回来了，我看着她抿着唇摇了摇头心下松了口气，终究周九良还是善良的，是值得我帮助的，我躺了这一会子也缓过来些，刚起了身却被阿曼按回床上，我不明所以：

悦卿做什么？

阿曼姑娘忘了，您受了风寒，一会子大夫就来。

是了，做戏要有始有终才好，叹一口气又在床上躺好，阿曼伸手拉了我的右手瞧：

阿曼周九良实在可恶，姑娘水葱似的指甲刚蓄了一寸半，就这么生生折在他手上。

悦卿也是怨我不小心了，再者说，我若是不招惹他，他也不至于装这登徒子。

阿曼将樱唇一撇：

阿曼姑娘还说嘴呢，我将那金指甲套子拿来姑娘戴上吧，省的再损了旁的指甲。

悦卿罢了罢了，谁要戴那劳什子，沉甸甸的还不够累人，这指甲蓄着做什么也不方便，你拿了剪子来铰了才是正经。

阿曼比我还宝贝这指甲，磨蹭了半天才不情不愿的把小剪子拿了来，我接过剪子将双手后两指蓄着的指甲铰去，只略留了点预备着弹琴，铰好了阿曼将指甲包了收好，又捧着我的手惋惜不已。正叹着门外传来孟鹤堂的声音：

孟鹤堂阿曼姐姐，大夫来了。

这回孟鹤堂倒是没闯进来，规规矩矩在门口候着，阿曼忙撂了我的手，将帐子放下又挑帘迎大夫进来，将大夫让到床边杌子上坐了，撩起帐子一角，将我手搁在大夫摆的迎手上：

阿曼先生受累。

这大夫上了年岁，一瞧就是从医多年的了，我这病是装的心里没底，只惴惴的等着大夫发话，透过纱帐我隐约瞧见大夫眉毛蹙了起来，对阿曼道：

医生姐儿，你家姑娘脉象过于虚浮，老朽需观瞧气色，还请姐儿将姑娘的玉面露一露。

阿曼闻言将帐子撩起，大夫在我脸上觑了一觑示意阿曼将帐子放下：

医生从姑娘这脉象上瞧，倒不是风寒，只是阳气过虚而致，平日里怕是身上也不爽利，恐是常觉胸闷气短，且胃口不佳，睡眠不佳。

阿曼先生所言极是。

医生既如此，姑娘先歇着，还请姐儿跟随老朽抓药。

大夫写了张单子便收了东西，阿曼跟着出了屋，好半天才提着几包药进得屋内：

阿曼姑娘，药取回来了，孟先生也已经走了，姑娘歇着，我去给您煎药。

我闻言一撩帐子下了床：

悦卿可算是得了，我在床上歪了许久也是够累的。

我一下床倒将阿曼吓了一跳，忙不迭地过来扶我：

阿曼姑娘慢些，大夫方才嘱咐了，姑娘需要静养。

悦卿哪里就静养了，我又不是当真病了，莫不是我装的太像，竟将你也骗过去了不成？

我打趣阿曼，她竟没有还嘴，只扶我在桌旁坐下，我瞧着她眼圈一周粉红细腻，心下起疑，问道：

悦卿好端端的，哭什么？

阿曼谁哭了？不过是方才取药的时候不防备，让灰激了眼。姑娘还是听些话吧，我去煎药，大夫说了，这药得在饭前吃了。

阿曼说完便拎了药出去，我瞧见药单在桌上放着，随手拿来看，这一看却是看出了问题。单子上列着密密麻麻的药，其间竟多有人参鹿茸石斛等名贵补药，我虽不大通药理，却也知道这等药材，特别是人参，多是将死之人吊命用的，以我的年岁自是不能滥用，心下奇怪，唤来阿曼：

悦卿大夫方才说我这病是什么原因？

阿曼那大夫絮絮叨叨说了许多，我也记不真凿，左不过是说姑娘体寒阳虚。

悦卿体寒阳虚？我瞧这单子上写了这么许多，旁的就罢了，这人参鹿茸都是大补之物，我哪里用得上？若单是体寒阳虚，怎的就给我用了？

阿曼嗫嚅着说不出话，半晌憋出来一句：

阿曼姑娘管这些做什么，大夫开药自有他的道理，姑娘安心喝着就是了。

我瞧着这光景心下也明白了几分，定是我身子有些问题，撂下单子沉了脸道：

悦卿你打量着蒙我？你若是不告诉我索性就别费心煎药了，我若不知自己病因是断不会喝药的。

不想阿曼双手绞着衣襟半晌无话，忽的就跪下了，我一惊正欲起身，阿曼就伏在我膝头哭了起来，我不明所以，只将手抚上阿曼后颈：

悦卿这是怎的了？

阿曼哭的上气不接下气：

阿曼姑娘……大夫……姑娘……

阿曼一句姑娘一句大夫混喊了好几声，我也没听出个所以然，将人扶起来坐着，拿了帕子给她拭泪，阿曼几欲哭死过去，半晌好容易倒匀了气，抽噎道：

阿曼大夫……大夫说姑娘……脉象几乎感不到……是……是将死之人的脉象……他医不了姑娘……姑娘……姑娘能活多久……全……全看造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