诺

一提起此事我就心疼孟鹤堂，对周九良也开始厌弃，阿姜拍了拍我攥在桌角的手：

孟婆这都是他们命中的劫，你不必如此挂心

悦卿我知道，可是……

一张口声音里竟是带了哭腔，自己也没料到，蹙着眉低了头：

悦卿可是我就是不明白，为何有人能对自己的爱人如此残忍

阿姜柔柔一笑，起身走到我身侧，柔荑抚上我的后颈：

孟婆傻丫头，两人之间心意未通，怎能算是爱人？孟鹤堂恼周九良也好，周九良恼孟鹤堂也罢，都是因为爱而不得的缘故，只是这二人互相爱慕却又互相试探，个中辛苦只有他们能懂，这两人之间如此，不是任何人能够左右的，非得他们自己通了心意才好。

我点了点头，抬手拉过阿姜放在我后颈的手蹭在脸上，阿姜的手沁人的凉，一如往常，叹一口气开口：

悦卿我要走了

孟婆怎么才坐了这么一会子就要走？

悦卿孟鹤堂病了

拉着阿姜的手起了身：

悦卿我去瞧瞧孟鹤堂，他喝了酒，又受了伤，再加上急火攻心，病倒了

孟婆嗯…这一病也好，周九良再气也不好再把他怎么样，他二人也有时间交谈此事，若是不交谈，静静心也是好的

悦卿这话很是

端了茶杯一饮而尽：

悦卿阿姜的茶真真是好，我改日再来叨扰

阿姜伸手在我腮上一拧：

孟婆你这丫头，惯会使些官腔，什么叨扰不叨扰的，你能来，我高兴

悦卿我知道阿姜喜欢我来，我也喜欢来找阿姜，等我看过孟鹤堂再来与你解闷儿可好

孟婆这才像话

阿姜携了我的手将我送出门：

孟婆我不便送你，你自己留神着些

悦卿不必送了，我过些时候就来瞧你

美人含笑目送我远去，有擦肩而过的亡灵，我并不理睬。离了酆都径直到了园子里，寻到孟鹤堂的屋子，屋内孟鹤堂卧在榻上，发着高热，面色绯红，一双薄唇却是泛白，一旁陪着的不是周九良，竟是秦霄贤。我越发恼恨周九良，把人折腾成这样却不见踪影，四下里寻觅一番，见人抱着三弦儿在园子角落里窝着，抱着弦子也不弹，只盯着面前的柱子出神，啐了人一口，左右他也瞧不见我，啐完人仍旧是到屋内看孟鹤堂去了。

孟鹤堂应是喝过了药，我能嗅到药味儿，他睡的不安稳，但好在发了汗，额头上有了细密的汗珠，他不时皱眉，一皱眉就让我想起昨日他所受的暴行。略一阖眼压了心绪，瞧着人满头的汗，伸手想替人拭去，指尖却直接透了过去，是了，我是魂，我触不到他。突然想成为人，想成为有血有肉的人，可以为他擦汗，可以替他扇周九良一个嘴巴。我手就这么伸着，明知触碰不到他，却还是在他额头上细细划过，正出着神，身侧忽的伸过来一只手，心下一惊忙撤了手回来，才瞧见是秦霄贤伸手替孟鹤堂拭汗。秦霄贤我也是见过很多次了，模样周正心也细，倒是个好的，侧了脸仔细瞧了瞧他，不想他忽的也转了脸过来，一双眼睛正撞进我眼睛里，我忙闪了身，才想起来他看不见我，这才又飘至孟鹤堂身侧。房门突然开了，我和秦霄贤一同看过去，竟是周九良，手里端了碗粥走进：

周九良霄贤，去歇着吧，这儿我守着就成

秦霄贤点了点头起身：

秦霄贤孟哥已经发汗了，仔细别吹了风

周九良嗯

秦霄贤出去后把门带上了，周九良坐在床边，拿了个枕头将孟鹤堂头垫高，用小勺一点点往人嘴里灌粥。我瞧了眼那粥，说是粥，其实就是米汤，倒是适合孟鹤堂现在吃。灌下去大半碗，周九良拿帕子擦了孟鹤堂的嘴角，将碗搁到一边，拉了孟鹤堂的手，低头沉默了许久，再一抬头时眼圈已然红了：

周九良先生……我对不住你

言语中有些哽咽，我看着他俯身把额头抵到孟鹤堂手上：

周九良先生，我本不该这样对你……可是……我就是忍不住，我不能让别人把你抢走

我不知道孟鹤堂能不能听见，仍是将手细细拂过孟鹤堂的额头，周九良还在呜咽着：

周九良我只有先生，我不能失去您……

呵……爱总会让人自私，我瞧着周九良的样子倒是个情种，这床上躺着的人也不是没心没肺的，我不忍看他们如此辛苦，轻叹一声，伏在孟鹤堂耳畔：

悦卿孟先生，我会帮你们的

我没想到，我这句话不仅成全了他二人，倒也成全了我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