遇萤（6）

野外，小茅屋。

“流萤，流萤，醒醒，醒醒。”尉迟龙炎扶着流萤躺在自己怀中，用手轻拍她的脸。

“尉迟龙炎，你怎么在这？这是哪？我记得我上街买中元节的贡品，路上有些头晕，后来就不记得了。这里是哪？我出什么事了？”

“没事了流萤，没事了，我在呢，不会有事的。”尉迟龙炎将她拥得很紧。

“你怎么了？”流萤察觉到他身上有不同于以往的东西，像愤怒，又像悲伤。

“我没事，只是找了你很久，有些担心。”

流萤挣开他的怀抱，手抚上他有些瘦弱的脸：“对不起，我让你担心了。”

尉迟龙炎伸手覆上她的手：“没事，你没事就好。”

流萤朝他一笑，突然站起身来，“糟了，我出来这么久，小姐一定担心死了，我要赶紧回去。”

“流萤。”尉迟龙炎握住她的手。

“怎么了？”

该如何同她说，她生命中最重要的人，再不久前，因他离她而去？该如何让她接受这个晴天霹雳，还有，未来，他不在她身边的三世？

“没事，我送你回去吧。”

“好。”

在离夏侯府一条街处，尉迟龙炎突然叫住了流萤，将一条挂着翡翠玉石的吊坠挂在她的脖子上。

“这是什么？”流萤摸着坠子，冰凉的触感传到她皮肤上。

“我送你的礼物。”

“礼物？可今天不是我的生辰啊？”

“非得是生辰才能送你礼物吗？”

“不是。”流萤的脸上爬上些许殷红。

“好好收着，回去吧。”

“好，那我明日去找你，你在家里等我？”

“好，我等你。”

尉迟龙炎紧紧盯着流萤远去的背影，月光稀稀疏疏落在他身上，加深了周遭的清冷。俯身伫立的身影，像铩羽而归的王者，颓败不堪。

流萤，流萤，他低低地念着这个名字，这个他甘愿用三世时光换来的女子。

流萤，你可知道，或许因为活了太久，尘世间很多事，对我来说犹如飞红。可即便如此，我依旧不懂何为瞬间，何为永恒？在遇见你之后，我才知晓，一瞬即是永恒。可是流萤，我是条贪心的龙，我想要的是与你的永恒，而不是所谓的瞬间。

流萤，我知道，那三世，会很苦，只是你等等我可好，三世之后，我把欠你的余生，悉数补上。

……

“滚，你给我滚。”

“砰”，清脆的一声，划破寂静的庭院。

“流萤啊流萤，我们夏侯府待你不薄啊，我甚至将你同雪儿一样，视如己出，可你呢，你是如何报答我的，用我女儿命吗？”

“老爷，我不知道，流萤刚上街，便被人迷晕了，小姐何时出去寻我，甚至小姐何时……我都不知情啊。”

流萤跪在夏侯家的祠堂，赤色的棺木里，躺着与她从小长大，她伺候了二十年的夏侯雪。

“你的一句不知情，就能换回我雪儿的命吗？”夏侯老爷沿着棺木，留恋地看着毫无血色的女儿，“如今，我白发人送黑发人，心中的痛，你又如何知道。流萤，夏侯府是容不下你了，你……走吧。”

“老爷，不要，我不走，小姐因我而死，若老爷要为小姐报仇，那流萤愿以命抵命，倘若老爷不要我的命，那恳请老爷让我留在夏侯府，替小姐尽孝。”

“流萤，你走吧，我知道雪儿对你，亲如姐妹，定不愿让我拿了你的命，可若你还留在府中，不是让我们触景生情吗？流萤啊，你于心何忍啊？”

“老爷，都是流萤的错，都是流萤的错。”流萤跪在地上一下一下地磕着。

“走吧，走吧。”

流萤擦干眼泪，忍痛回到房间收拾衣物，昔日与夏侯雪相处之景历历在目，她流着泪，泪眼朦胧地最后看着夏侯雪的房间。

小姐，对不起，你的恩情，流萤今生无法报答，只求来世，流萤依旧落户夏侯府，再报小姐今世情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