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26 落花有意流水无情

我闷在府中多日，胤祥不在，便去了八王爷府。

我的嫣然啊，她成婚我都不曾去祝福呢。

马车在半路坏了，市侩的马夫跟我讨价了半天，要了银子便走了，我只好步行前去八爷府，总共也不是很远，我也不是身娇肉贵，权当散步。

街上的人车水马龙，喧闹繁华，青石板上来来往往的人行色各异，看得我有些头晕，摇摇欲坠，我不禁摇了摇头，使劲儿睁开双眼看着这世界。

想着从前奶嬷出去采办时偷偷给我带的零嘴，忍不住从路边买了两斤驴打滚，包好了，想同良枝一起吃，大概有两年之久，我们再没尝过这人间美味。

两斤驴打滚并不重，我却感觉手用不上力，走在人群里，举步艰难。

面前花红柳绿的世界，在我眼里，仿佛脆弱不堪，我唯恐黑暗将它撕裂，伸手扶着巷口的老墙壁，使劲儿摇了摇头。

那一瞬间，天旋地转。

我失去了全身的力气，身体下沉，驴打滚掉在地上，油纸破解，香味四溢。

我仿佛做了一场梦。

声势浩大而又冗长。

梦中，我被带进了一间佛堂，佛堂里的观音像普度众生的样子笑着，金碧辉煌的让人不敢触碰。

木鱼声声声入耳，清脆空灵，青灯古佛，诵经吲吲，不知是哪家小僧闭目虔诚的样子，渡了我心中的贪痴嗔念，恍然间世间变得与我毫无关联。

一个男子桀骜不驯的跪在蒲团之上，虔诚的梵唱，叩首。

他身后的男子像极了胤祥和四爷的眉眼，漠然而沉重的怒，与这佛堂格格不入。

真奇怪，我这是什么梦，香烟袅袅好刺鼻啊。

陌生的男子说他要逼宫，说他要胤祥神机营的兵符，说要四爷协助他。

我多想笑，真愚蠢，堂堂大清，兵强马壮，区区一个神机营就试图谋朝篡位？我怎么会做这样愚蠢的梦境呢？也真够扯的。

四爷不肯，陌生男子的匕首就抵在我的脖子上，微微一割，便天人永隔。这是谁啊，他怎么会这么残忍，他没有看到胤祥几乎崩溃的眼睛么，怎么能够这么逼他。

最后，四爷带着决绝的胤祥离开了佛堂，整间佛堂又恢复了祥和安逸，菩萨笑的抚慰人心，木鱼声敲着流水的光阴，滴滴点点流逝在偌大的佛堂中。

我真奇怪啊，怎么我梦中的佛堂，都没有善男信女，没有偷懒的小沙弥，而却是夺嫡的纠纷，聚聚纠缠不清。

这一场没有金戈铁马的战争啊，你到底荼毒了我多深啊。

连疲惫久了的一场梦，你都不肯饶恕我。

梦里，还有笋儿被毒打的哭声。

她哭的让人绝望，她再喊什么？她仿佛在喊。

孩子，我的孩子。

还有承欢疼痛的叹息，大概是被风湿折磨的痛苦不堪，求死不能。

这梦……

做的真久啊……

为何快乐始终不肯降临梦境，这梦中竟全是我想起就会忧伤的人，阿玛，我不愿认命，得之我幸，失之我不认命。

阿玛，你认命，痛苦么？

可你知道么，我不认命，痛苦如同毒蛇猛兽，一片一片，将我撕碎在这命运之径。

我好像睡了一辈子之久。

再醒来，窗外的月季花被昨夜狂风暴雨席卷的一地残局。

这是我和胤祥的房间，我挣扎的起身，唤来丫鬟为我梳洗。

丫鬟端着铜盆，进了门，是个新来的丫鬟，陌生的脸，她一脸担忧的看着我，欲言又止，吞吞吐吐。

我并没有追问，我也不清楚为何，我只是突然间，不想知道，她要说什么。

她犹豫了许久，直到替我绾好最后一缕头发，方才开口，她说，福晋，八福晋来了。

八福晋？

哦……

承欢啊。

不知道宫人们称呼了十七年的承欢格格，突然间变成了八福晋，改口时，可还习惯。

就像茯苓格格吉祥，如今，都要变成十三福晋吉祥。

真别扭啊。

承欢……嗯，八福晋在正堂跺步。

见我来，她匆忙拉着我向外跑，我没有反应过来，便被她拉着进了后院，身后的丫鬟气喘吁吁的跟着。

承欢停下，横眉怒目，转身挥手给了丫鬟一巴掌。

丫鬟吓得跪到了地上，连忙磕头，我不解，“承欢你怎么了？为何打她？”

承欢看着我，眼睛里无限内疚，没有回答，而是一脚踹在丫鬟身上。

她说，“滚！你主子都沦为了阶下囚！你还跟着干什么！”

丫鬟一直磕头，嘴里大都是开恩饶命，喊的我心烦意乱，而承欢没有理会，拉着我又坐在了湖心亭内。

“茯苓，你……你可知十三，十三被关了起来……”

她低垂着睫毛，姣好的侧脸，一席话却让我晴天霹雳。

我隐约觉得，我的梦，好真，真的。

“他帮着太子去逼宫……被皇上一举拿下……”嫣然叹了口气，紧张的握紧了我的手。

我一瞬间仿佛堕入深渊，一瞬间呼不了气，一瞬间心里痛得快窒息。

“怎么回事？他，胤祥怎么会去做这些事？怎么会啊……怎么会？承欢，这肯定是个误会啊！皇上，皇上竟然看不出来。”

我疯了的按着承欢的肩，我的胤祥怎么会做出这种事情？他怎么会帮着太子做事情？这肯定有误会，胤祥他向来无心皇权，他不会做这种傻事。

“可这是真的，四哥去面见皇上了，胤禩也去了，我想这件事会有结论……”嫣然抚了抚我的背，想让我冷静下来。

我如何冷静，我曾心爱的男人断了右臂，如今我心爱的男人面临着杀头之祸，这让我如何是好？

阿玛，这命我该怎么不认？认得我好怕，我不敢不认命了，不敢了。我兆佳茯苓不敢了。

“承欢，我要进宫，我要见皇上。”

我紧紧的握着承欢的手，我怎么会看不出她在安慰我？任凭谁告诉我逼宫能有好下场，谁会信？就算是这康熙最宠爱的和硕承欢格格说的，我亦不信

“茯苓……好，我带你去。”承欢忧心的看着我，随后拉着我走出了十三王府。

去皇宫的路上，我们没有说话，只是都互相握紧了对方的手。

这一次，真的要变天了。

这一次，可能都活不了了。

胤祥，我要见你，你不能抛下我啊。

承欢，如果今日非要死人，我一定会保全你，无论如何。

我的承欢，这是我唯一能为你做的一丁点事了，承欢……谢谢你出现在我是生活中……

额娘说过，能够遇见便是幸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