炼狱第二

那些，只不过是两年前初入军营的旧事罢了，也只不过是他们一生众多噩梦中的其中一小部分，并不值得一遍遍缅怀留恋。只是那样血腥惨淡的画面，至今在他们的脑海里还是一片凄惨的红,丝毫没有消失淡去的痕迹。

小昊靠在干草垛上，任由妹妹把头放在自己怀里，细长的手指在她头顶摩娑。深夜里，只觉得睡意全无，无意间睁大的眼睛里只剩下一片深不见底的空洞。

躺在他怀里的妹妹却似乎是睡熟了，不知梦里又看见了些什么场景,不安分地动了几下，喉咙里发出小奶狗一般的哼叽声。

正神游在八百里外的小昊这才回过神来，抱着妹妹轻轻摇了摇,一手垫在她背后,另一只手环过她半个身子，在她另一边的手臂上轻轻拱拍。不一会儿，宣灵便彻底安静下来,只偏了偏头，为自己寻了个舒服的睡姿,便又沉沉地睡了。

小昊低头看着自家小妹乖巧的睡颜，不知不觉间，眼底早已是温柔一片，像足了春日里的湖，浅色瞳仁里虽然微寒，却是一圈圈地荡开了涟漪。

这个姿势保持了不知道多久，小昊只觉得自己手臂上的酸痛和麻意一阵阵地袭来。想抽回手来歇息一下，不料刚刚动作,宣灵眉头明显的皱了起来，稚嫩的脸上写满了不情愿。小昊立刻便停下了动作，低头注视着小妹，只见宣灵连眼都不睁开，一只小手就轻车熟路地攀上了小昊的脖颈，用完全没睡醒的声音嘟囔道:“大哥，抱!”

小昊瞬间哭笑不得，只好强忍着酸与麻，又将手环在她身上。

“就让她再任性一次吧——”小小的少年这样想。虽然这些年，只忙着在战场上厮杀,只顾着照顾年幼的小妹，几乎没人记得他自己还是个十二岁的孩子。

手指穿过宣灵细细软软的发丝,贪婪地汲取着她发间的温暖。如果不是嘶吼着的号角,和身边一片冷兵刃被拾起的碰撞之声，小昊几乎要忘了，自己这是身在战场前线!

快速扛起身侧一把大刀，飞也似得站在列队最前的位置。

两年了，当年被人拎着后脖颈扔进先锋营的两个孩子，不知是不是得了逝去亲人的护佑，竟奇迹的活了下来。两年里,他们曾经被敌人的长剑差点就削去了头颅，也曾经扛着比他们个子还高的长枪大刀立下战功赫赫。

嗡嗡的鼓角声和战士们撕心裂肺的喊叫声,重重击在小昊的耳膜之上,让他只记得一个“杀”字——杀!就像两年里的每一天、每一次一样，砍掉同伴的头颅，撕裂李唐狗的铁盔!

杀!杀到满身沾着敌人的鲜血，杀到眼前只剩了一片赤色.....血腥与杀戮逐渐占据了他大脑中的每一寸,与平生中的每一次杀戮都如出一辙。唯一一点不同就是,他旁边突然响起了宣灵的声音.那声音细细小小,却像炸雷一样把他轰倒在地——

只见宣灵胸口处长剑没柄而入。她冲他轻轻勾起嘴角，笑得一片惨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