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爱的青葱岁月

高二文理分科，我没得选择的选了文科。一一考虑着班上的男孩子，估计都是选的理科吧，顾阿狸应该也是。

　　当我走进新的教室，看见顾阿狸的那一刻，我整个人都有种被惊吓到的感觉。惊吓到我的原因，并不完全是因为他选了文科，而是他把哪头枯草一样的黄头发剪了，剪成了寸头。乌黑浓密的短发，像是破土而出的小草，充满着向上生长的生命力。

　　应该是察觉到了我的目光，他摸着后脑勺，看上去有些不好意思。

　　刚刚分班，还没来得及换位置，我好像理所应当的坐在了顾阿狸的旁边，“顾阿狸，你怎么把头发剪掉了。”

　　“很奇怪吗？就是想剪了，就去剪了。”

　　看着眼前略带娇羞的顾阿狸，我突然一下不知道该怎么接下去。眼见气氛要陷入尴尬，我却无力挽救，我开始低头，有一下没一下的翻着书。

可我忘记了顾阿狸终究是顾阿狸，不管表面变得如何青春美少年，骨子里就是流着耍贱卖萌的血液。

　　我一翻书，旁边立马就穿来翻书声。我一动笔，眼角余光瞥到旁边马上就跟着动的笔。我推开书趴到桌子上，他也趴上了桌子。

　　“顾阿狸。”我终于忍不住了，一拍桌子就叫他的名字。

　　“顾阿狸。”旁边传来复读机一样的声音，连拍桌子的动作都一模一样。

　　我被气急了，扭头捧着旁边刚刚落座女生的脸，吧唧一口亲了下去。回头得意的看着顾阿狸，“有本事你来亲我呀。”

　　他眼睛盯着我，有些欲言又止，又有些受伤，可脸上的表情却额外的诡异，“莫笑笑，你是不是很讨厌我。”

　　第一次，别人问我是不是讨厌他，我觉得心口堵堵的，绞尽脑汁也回答不出半个字。

　　我和他很熟，熟得像秋天的柿子

　　高二换了班主任，换座位也没来由的变成了一种奖励。不管初一十五，只要是考试过后就换，班里的前十五可以自由的选择位置，其它的按成绩的好坏来分配。

　　顾阿狸就是传说中不屑学习，但成绩好到人神共愤的学生。所以他是班上第一个选座位的，他很随意，随手一指过去的动作，都带着几分洒脱的气质。

　　我有些感叹，顾阿狸好像越来越帅了。

　　他选了一个靠墙边的位置，很靠后，一般好学生都选不上的位置。那一刻，我有一种错觉，他是在将就我。

　　文科班本来就女生偏多，前十五基本都是女生，而我刚刚好是十六。我提心吊胆的看着她们选位置，生怕哪个瞎了眼的胡乱一指，就指到了顾阿狸旁边。然后，越是怕什么，就来什么，紧接着第二个女生就选在了他旁边。

　　我坐在座位上扭头看他，眼神带着幽怨。

　　陆陆续续，前十五个人就把顾阿狸附近的座位都选走了，而且还男女生各占一半。我开始思索这个引人深思的比例，老少皆宜？不，是男女通吃。

　　我被安排的座位，离顾阿狸很远。时间仿佛回到了刚刚认识顾阿狸的那会，他又开始了一到下课，就跋山涉水的来找我聊天的时候。

一来二去，我好像也形成了习惯。顾阿狸没来，我就会回头看他，想着他为什么没来。

　　“笑笑，你和顾阿狸看起来很熟。”我邻桌的女生，满脸好奇的问我。

　　我看了看窗外有些泛黄的叶子，不住的点头，“嗯，熟得像秋天的柿子，都快烂了。”

　　猫喜欢木天蓼，而我讨厌木天蓼

　　如果把男生比作猫科动物，女生比作植物，那每个班一定会有一棵对男生有着致命吸引力的木天蓼。

　　作为文科班，当然也有一棵，而且是参天大树。她说话细声细气的，用男生的话来说就是温柔。长长的头发，柔顺笔直，笑起来，脸颊还有两个小小的酒窝。也就是我妈常挂在嘴边的，别人家的小孩，长得乖致，成绩又好。

　　对于顾阿狸这种典型的猫属性男生，木天蓼的吸引力更是大大的。那不然，怎么他旁边坐着木天蓼之后，来找我的频率就减少了一半了。

我和木天蓼狭路相逢，是在一天下午，窗外的太阳大得瘆人，蒸腾得我额外的烦躁。

　　教室里只有我和木天蓼两个人，其它人都去上体育课了，我生理期，就请了一节课的假。至于木天蓼没去，我就不知道为什么了，气氛有些没来由的僵。

　　像是挑衅一般，我起身走几步，就坐到了顾阿狸的座位上。大大咧咧的拿出他的书，就在上面写写画画。

　　“笑笑，你这样似乎不大好。”

　　也许这样柔弱的声音能激起男生的保护欲，可是同性始终是相斥的。我不喜欢木天蓼，所以我不喜欢她的一切，连带她的呼吸和说出来的每一个字。

　　我停下手中的笔，微微挑眉，扭头看着木天蓼，学着当初顾阿狸和我说话的语气，只是更狠更决绝，“这是顾阿狸的书，关你屁事。”

　　木天蓼没有再说话，只是眼神委屈，显得楚楚可怜。

　　其实不是她本身不好，只是因为猫喜欢木天蓼。

　　因为一个人，讨厌了一整个物种

　　就在第二天，顾阿狸来教室来得超乎寻常的早。穿着运动套装的他，从窗前经过，帅得有些不像人。

　　书包都没有放，顾阿狸径直就朝着我走过来，披星戴月，沾染着晨光的气息。我看着他笑，有些受宠若惊。

　　“莫笑笑。”

　　记忆里他第一次，用那样的语气叫我，叫得很认真，像是斟酌着一字一字都经过了咀嚼，而他整个人都像是站在濒临爆发的边缘。

　　我心里有些慌神了，可对象是顾阿狸，我总觉得没什么的，“大早上的发什么神经。”

　　啪的一声一本书重重的摔到了我的桌上，是我昨天写写画画的数学书。

“我不喜欢别人在我书上乱写乱画，别人阻止你，你不止不听，你还凶她。你讨厌我就讨厌我，不要把涉及到我身边的其它人。”

　　说完之后，我懵了，顾阿狸走得潇洒，丝毫不拖泥带水，以至我还没来得及反驳。

　　不是说，打是亲，骂是爱吗？我欺负你，是因为我喜欢你啊，为什么要凶我，还是为了木天蓼凶我。

　　原来木天蓼是他身边的人，我才是别人。心里一阵强烈的挫败感，如同汹涌而来的潮水，要把我吞没一样，窒息般的难受。

　　男生到底是忘恩负义，见色忘友，表里不一的物种。

　　第一次见他温柔，就叫我想得寸进尺

　　那次之后，我没再和顾阿狸说过一句话。他离我远远的，我也在故意躲着他。

　　只是偶尔四处乱看的目光，会和他的对上，然后像是见到了鬼一样，立马别开。就算这样，我还是看到了顾阿狸脸上复杂的神情，就如同吃了没熟的青酸枣，拧巴成一团。

　　浑浑噩噩的过完了高二，整整的后大半个高二。我和顾阿狸，好似从相交线变成了平行线，没有任何的交集。

　　我很生气，对于顾阿狸因为木天蓼对我凶的事情。生气得留长了头发，足足长胖了十斤。生气得不想学习，一有时间就管不住眼睛，到处乱看，直到和顾阿狸的视线撞上。

　　高二的期末考，我考得一塌糊涂。这些都怪顾阿狸，一见他教木天蓼做题目，我就觉得脑袋一片混沌，什么都不想做。

　　考完期末考之后，在家没待几天，就要去学校补课。我爸开车送我去学校，也没多说，就说了一句高三了啊。

　　高三了啊，念叨着这三个字，心里突然一下就酸了，打开车门，几乎是落慌而逃。

　　最不想被人看见的时候，还偏偏撞到了顾阿狸。

　　“莫笑笑。”

　　顾阿狸的声音，顺着风，飘进我的耳朵里。泪水就像脱缰的野马，奔腾不息。他扯着我就走，我看着风吹起了他的外套，衣袂翩翩，像极了踏着七彩祥云来给我救赎的英雄。

　　“别哭了，丑死了。”

　　每一次顾阿狸的出现，仿佛都要唤醒我内心的反叛因子。本来低着的头抬起来，“要你管。”

顾阿狸深深的叹了一口气，抬起手，慢慢的抚上了我的脸，用指腹抹干我的眼泪，“莫笑笑，别哭了。”

　　脸上传来温润的摩擦感，一下一下。摸在我的脸上，却让顾阿狸身上镀了一层光，神圣极了。

　　本来已经止住的眼泪，在看到顾阿狸脸上的表情之后，扯住他的衣角，又开始干嚎。

　　这次没有眼泪，我抬头盯着顾阿狸的脸，那上面第一次出现了一种叫做温柔的东西，而我得寸进尺的想要它留久一点。

　　原来还可以比很努力更努力

　　那之后，我和顾阿狸的关系好像又变好了点。但我知道，有些地方变得不一样了。

　　而我的学习也好像回到了正轨，可是成绩依旧不尽人意，我觉得自己真的已经很努力了。

　　我看着桌上摊平的第一次摸底考试试卷，整个人都像颗蔫的白菜，软趴趴的。

　　“莫笑笑，考得怎么样。”

　　顾阿狸的声音颇带着几分春风得意的味道，我知道他又是第一名。

　　见我没说话，顾阿狸眉头紧紧的皱成了一个川字，声音突然一下也变得正经起来，“你想考哪所大学？”

　　顾阿狸随便问的一个问题就问倒了我。我在班里的成绩并没有很好，考什么大学，我从来都没有正儿八经的想过。

　　“考A大吧。”

　　“A大？”我惊讶的看着顾阿狸，就像他刚刚说的是企鹅住在北极一样，不敢置信，“我这样的成绩，A大随机抽都不可能抽中我的。”

　　“A大离我家近，以后你方便去找我玩。”

　　顾阿狸当时脸上的表情，我有些读不懂。可是他说的话，却一字一字落在了我心上，锵锵的直响。

　　我发誓，我这辈子那样的努力，不会有第二次。每天吃饭都捧着书，厚厚的习题集做完一叠接一叠，晚上用手电筒还得看会儿书。

　　别人问我想考哪里，我都会气势汹汹的拍着胸脯，“我要考A大。”

　　至于顾阿狸，还是和一样，时不时来打扰我，玩玩闹闹的就可以考第一。

　　每次考完他都会跑到我的桌前，问我考得怎么样。我都气的牙痒痒，恨不得把他的脑袋剖开，看看里面究竟是个什么构造。

　　很奇怪的是，我的成绩开始节节攀升，并且逐步稳定。我也发现，自己原来可以比很努力更努力。

　　莫笑笑，以后不要哭了

　　一场考试，也不知道决定了多少人的一辈子。

　　终归是考完了，当初好几百买的复习资料，也不过卖了十几块钱，想想也真是不抵。

　　班里的同学聚会，是定在填完志愿以后。讨厌谁，喜欢谁，又暗恋过谁，好像都不再是什么秘密了。恨不得昭告天下说，谁谁谁，我曾经偷喝过你的水。某某某，你笑起来总是露出所有的牙齿，美极了……

　　我那天精心打扮了一番，人生第一次穿裙子，是妈妈送我的毕业礼物，一条蓝底白斑的连衣长裙。至于为什么，大概是因为我考完之后，第一次可以见到顾阿狸。我知道他考得很好，给他打电话，却始终问不出口他填的哪所学校。我只告诉他，我家里叫我填C大，一所远比A大好的学校。

　　说出来之后，我心里有种莫名的释怀感。总觉得有些事情，好像不那么重要了。

　　当时的顾阿狸很平静，轻嗯了一声。接着就说了一句，莫笑笑，以后不要再哭了。

　　听完这句话，我就笑了，那种莫名的心情来得措不及防。有些懵懂的情愫，也慢慢随风飘远了。

　　同学聚会那天，顾阿狸没去，说是去了他姑姑家，去做暑假工了。最终，他都没有见到为他穿裙子的我。

　　大家都十分的气愤，班长拿起手机，就拨通了他的电话。电话那头的顾阿狸也不知道说了什么，班长把手机轮流着送到每一个同学的手上，顾阿狸好像是在一一道歉。

　　终于，电话到了我手上。我拿着电话的手有些颤抖，“喂。”

　　“莫笑笑。”没有半点的怀疑，电话那头的声音很肯定。

　　那一刻，突然就不悲伤了，明明很多想说的话，却说不出口，只能轻嗯一声。

　　“以后好好的。”

　　“嗯。”

　　这是我和顾阿狸最后的一次对话，短得都来不及怀念。

　　再见，阿狸先森

　　后来，我懂了你那时候受伤的眼神。因为以前同桌的女生告诉了我，她把那天我说过的话，原封不动的告诉了你。她还说，你当时的表情，可怜兮兮的。

　　后来，我知道了你的理科成绩简直惊为天人。

　　后来，我意识到了你对我，一直都很温柔。

　　后来，我知道我再也遇不见第二个你，那个披星戴月，周身闪着金光，徒有放荡不羁外表的少年。

　　谢谢时光让我遇见了你，然后遇见更温柔的我自己。

　　再见，我亲爱的阿狸先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