喉咙哽咽，眼眶泛红，心便是狠狠一悸。
微微启唇，却涩的无法言说。
他想问他为何来了？
他想问他为何不抛下他？
他想问他为何如此对待自己？
“万岁！臣救驾来迟，望皇上恕罪。”
还未等待答话，苏子仁便又转身，喊声四起，只留一个潇洒的背影。
忘了有多久未曾如此默契。
便是此刻，并肩作战。
最后的城墙已然破开，二人却从未如此信任对方。
柳叶竹棉甲被血迹沾染的看不清颜色，周围士兵早已力不从心，苏子仁却丝毫不见畏缩，更不见恍惚一刻。
他是他的君。
他是他此生最心悦之人。
最后一次，但愿不再打乱二人一统天下的约定。
但愿他踩着自己的尸骨，寿与天齐，留万代功名。
昏天暗地。
渐渐所有人都露出疲软，苏子仁咬着牙关，腔中已有丝丝血腥。
敌军亦有些惶恐，大有撤退之意。
苏子仁太过可怖，仿佛罗刹前来索命。
见战事稍停，苏子仁便示意剩余士兵暂休整顿。
又独自登上城楼，似是登高望海。
却是一片烟火海。
“你为何……不恨朕？”
思绪还未飘远，齐维桢疲倦的声音在身后响起。
苏子仁并未转头，沉默良久。
齐维桢正以为他必不会回答，却听忽的一声轻笑。
“你是我的君。”
有些无法相信苏子仁敷衍的理由，齐维桢声音发颤。
“朕如此自矜功伐，骄纵好战……你为何还要回来？”
“你是我的君……”
你是我深爱之人。
你是我此生愿舍命相护之人。
苏子仁眸子流光暗涌，微微侧身，却无意瞥到齐维桢几缕银白。
短短数月，他竟变成如此模样。
一步步迈向齐维桢，未加思索，手便要轻轻抚上那银白。
齐维桢惊讶不已，稍稍往后半步，苏子仁手便扑个空。
微微发颤的手顿在空中，相对无言，那半步仿佛踏在心上，踩的鲜血淋漓又无法呼吸。
“苏子仁……朕对不住你。”
苏子仁有些自嘲的笑笑，且欲说些什么，却见齐维桢背后万箭齐发。
眸子猛的缩紧，全身血刹那间倒流，恨不得抽尽全身气力赶去他身边。
再快一点，再快一点！
千万不要！千万不要！
齐维桢见苏子仁疯一般奔来，本觉疑惑，却只觉被重重推开，然后……
“苏子仁……！”
一声撕心裂肺的痛呼，故人就那样，被血浸透了衣裳，如同坠落的鸟儿，毫无声息。
最后一眼，苏子仁吃力侧头，好看的眸子混沌不清。
怕是再无以后。
那便表明自己的心意罢。
“我……我……确有龙阳……之癖……齐维……桢……我从未……恨过你……”
齐维桢跪在地上，仿佛被扼住脖颈一般，无法出声。
“不要……不要……苏子仁……朕命你……你给朕好好活着！”
最后一抹笑，风华绝代，毫无血色的唇轻启。
“吾愿与君，共筑霸业，生死与共……”
故人已无气息，静静地，如同一切未曾发生。
少年依旧鲜衣怒马。
少年依旧意气风发。
少年依旧许下壮志豪言。
少年依旧愿与共筑霸业。
……
“啊——！”
齐维桢已然濒临癫狂，神智有些不清，轻轻脱下衣袍覆在苏子仁身上，眉眼尽是柔情。
他还未曾说出自己的眷恋。
他还未曾见到苏子仁一袭红衣。
他还未曾表明自己的心意。
苏子仁……你怎可离我而去？
苏子仁……你可忍心独留我在这人间浑浑噩噩？
苏子仁……你为何还不来与我一起共筑霸业？
是谁从我这里夺走了你？
我定要百让他倍偿还呵。
齐维桢微微抬头，却是眼眶带血，目光阴狠。
不知剑舔舐过多少人的血，只知苏子仁已去，何止是杀红了眼，何止是地狱阎王。
一箭穿过。
齐维桢步子不稳，狠狠抽出箭，转身又是鲜血四溅。
又一箭穿过。
一个趔趄扑倒在地，敌军将剑抵在颈上。却一个起身，浴血而战。
第三箭。
第四箭。
……
眼前模糊，苏子仁仿佛站在自己面前，干净的眸子，熟悉的面容。
“万岁，臣来护你。”
勾唇一笑，如同获得极大满足。
“苏子仁，朕来陪你了。”
“你必要等着朕。”
微微阖上眼眸，径直倒在数人尸体上。
天空依旧晴明，日光的晕圈刺痛人眼。
如此便好。
此生亦了了。
苏子仁。
我心悦你。
……
——
辛夷眼眶泛红，陈笛也微微不稳。
“婢子竟不知他二人有如此一段缘。”
女子淡淡一笑，并未搭话，只是凝眸望向他处。
弹词声依旧未停，酒香亦依旧氤氲。
酒杯又轻轻放下，美眸微眯。
“辛夷，去将那弹词的先生请来小坐。”
辛夷应声，门被轻轻合上。
眸中微微含泪，起身倚在窗边，却见妆台上纸笺仍在。
字迹潇洒，又满是情意。
“吾愿与汝，终生不负。”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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