动摇

说完看见朱一龙的眼睛里的光一点黯了下去，他动了动唇，没说话。

我转身往回走，走到门口的时候，还是忍不住匆匆回头看了一眼。

他安静地站在原地，低着头似乎看着地面，碎发和睫毛投下的阴影打在眼睑上，薄唇紧抿，整个人竟然显得有些落寞。

有那么一瞬间，我想折转回去拥抱他。

可是想到我这些年都是一个人过来的，想到他当初舍下我的时候我的撕心裂肺。

心又横了起来。

没错，我已经不是从前的我了，可不能对一个抛弃过我的男人有一丝一毫的心软，尽管我心里对他还有喜欢和悸动，我也断不能轻易和他在一起。

我们之间的时差早就算好了，他不会等我，我也追不上他。

现如今他追逐我，说他想和我重新在一起，我也不敢轻易相信。

因为我曾经是那样信任他。

那天朱一龙没再进来，后来又来了几个新人，**草面试完，都不太满意。

“老大，朱老师呢？？？怎么出去就不见了？”小凝给我倒了杯水。

我往门外走廊望了一眼，似乎没有人影，心里下意识竟然又有点失落，接过她的水匆匆喝了一口，隐下心情说：“应该早就走了吧，说了不合适。”

“欸？我觉得演的挺好的啊！”小凝惊呼，然后趴在桌子上十分失落地说：“多好的顶流啊！又有颜值又有演技，太可惜啦！！白白失去啦！！”

“行了，别嚎了。”我白了她一眼：“我们根本请不起他好不好。”

今天朱一龙应该是自己一个人来的，如果他经纪人知道他为了来找我接这种青春片电影，一定也不会同意吧。

我方才说那样的话，他应该会直接走的，也就不用和经纪人起冲突。

毕竟他的自尊心是那么重要，我深有体会。

心微微刺痛了一下，然后隐下去，我摇了摇头回归工作正题，看了看今天的几张表说：“我看今天其他演员也不太适合，这样吧，我们明天去学校试试，看有没有合适的素人挖掘一下。”

“高中大学都去一趟？”选角导演记了记笔记。

“嗯……”我思考了一下，说：“初中也去一趟吧，毕竟还原年龄对于大电影表现更加具有共感，也更容易感受。”

制定好明天的事项后，又进行了人员分工，安排好所有的一切后已经将近深夜。

出了工作室，我鬼使神差地在门外张望了一下。

我竟然还在期待朱一龙会不会等在门外。

真是疯了。伸手狠狠敲了自己的额头一下，暗自小声骂自己能不能清醒一点。

走在回家的路上，城市里就算是到了深夜也依旧是灯火通明，街上人群来来往往，我很喜欢这种夜风吹拂，丝丝凉凉，很是舒服。

走到家之前的小巷子，我却惬意不起来了，有几个喝醉了的青年在路边打着赤膊哈哈大笑，我本能地有些害怕这些人，不禁加快了步伐想快点路过他们。

匆匆略过他们，走过去好远，就快到家了，才舒了口气，忽而抬头，街角的路灯下站着一个人，心又忽而顿住。

“似乎在你工作的地方会困扰你，我就在这里等了。”

朱一龙看到我，直起了靠在路灯灯杆上的邤长身子，摘下口罩，轻轻弯起嘴角，眉眼像融化开的初春的雪，耀眼又温柔。

他在等我。我心里竟然一瞬间涌出一丝欢喜。

……不行！绝不能再为他动摇。

摇了摇头让自己清醒一点，心里狠了狠，当做听不见，略过朱一龙直接准备上楼，却又被一把抓住了手腕。

“放手。”我深吸一口气，回过头来对他说。

“……不放。”朱一龙的耳朵涨得通红，眼睛却异常明亮，像是藏着星子一般。

“你想干嘛？”我撇开视线，咬紧嘴唇态度不放松地说。

风吹动小区里的树叶哗哗作响，路灯暖黄色的光拉长了人的影子摇摇晃晃。

“我……”他沉默了几秒钟，然后耳根通红，低低地说：“最近女生单独晚上回家不太安全，我只是……想看你安全到家。”

我愣了一下，正想开口说话，他就已经放开了我的手，糯糯地说：“你到了，我就放心了，那我走了……”

朱一龙转身离开，身影被路灯拉得很长很长，他走了几步，又停了下来，没有回过头来，开口说道：“你说我们回不去了，可我觉得我们会有新的开始。我……明天还会再来的。”

他的声音掷地振振，在寂静得只听得见风声的夜里格外清晰。

我伸出左手抚了抚右手被他抓过的手腕，似乎上面还有朱一龙的体温和余热。

心里莫名其妙就变得柔软起来。

第二天早晨抵达办公室，就看到今天又有早餐送过来，他果然还没放弃。吃着热粥地时候听同事们讨论究竟谁这么准时准点给我送东西，我竟然有一点开心。

接连好几天都在学校挖掘素人，坐在车上看到来来往往的学生放学，看到他们背着书包穿着宽松校服，素面朝天成群结队的青春模样，恍惚间仿佛回到了我的少年时代。

不免想到那些美好的过往，晚上朱一龙几乎每天准时在我家附近的巷子口路灯下等着，也不说多余话，默默跟我一截看我上了楼他就走，天天如此。

我想过他白天也有工作，甚至晚上也有工作，应该都是抽空过来的，只是看我走那么一小节路的距离。

朱一龙本就是不善言辞的人，他这样做，也确实符合他的性格。

一个星期下来，我心里不免有些动摇。我本来就从未忘记过他，只是害怕自己再次受到伤害，也不再能够百分百信任他，

毕竟我曾经被他的自尊心所打败，我和自尊心的容忍度之间，他选择了后者。

星期五那天我终于在转了一个多星期地学校找到了一眼就相中的少女，背着书包朝气蓬勃却眼神异常纯真，不谙世事天不怕地不怕的样子。

我向她说明了来意，女孩稍加思索后对我说：“请我吃个芒果千层我就参演吧！”

她笑得随性又肆意，我愣了一下，随后也笑了。

坐在甜品店里，我叉了一小口吃，女孩看完故事大纲，凑到我面前说：“导演姐姐，这是真的故事改编的？”

“是啊。”我点点头。

“那我猜……”她眯起眼睛狡黠地说：“这一定是你自己的故事！”

“是啊。”我继续点头。

“那男主角现在在哪里？”她睁大眼睛凑过来，充满求知欲。

“不知道。”我有些好笑地看着她说：“你希望他在哪他就在哪儿。”

“我希望你们好好在一起，给故事一个happyending！”她打了个响指，笑嘻嘻地说。

happyending啊。想到这些天朱一龙几乎每天都准时来我家附近的巷子路口等我，或许……我的心柔软了一些，或许我还能放下顾虑相信他一次？

结账的时候打开钱包太匆忙，钱包里滑落出一张泛黄的旧照片，捡起来拍拍尘土。

这张照片还是我很久很久以前在李知寒那里“偷”来的。

我和朱一龙。

看着泛黄的照片上的两个小人儿，我伸出手指轻轻拭去灰尘，小心地夹回钱包里。

和我找到的女主角人选告别之后，慢慢地一个人散步回家，月明星稀的夜晚，走到回家的路口时，熟悉的身影依然等在那里，带着口罩低着头，低调又安静的样子。

“我觉得我们会有新的开始。”

朱一龙那天说的话始终回响在我的耳边，心里变得柔软又有些动摇。

他似乎感应到了我，侧过头来和我的目光撞个满怀。

我明显看到他的眼睛亮了，随后弯弯地像月牙一样，瞳仁里满是星子。

“你今天……找到合适的演员了吗？”朱一龙跟在我旁边，轻声地问。

“嗯，找到了。”我点了点头。

“真好。”他评价道，然后没再多说话，只是一步一步地跟着我。

我该……说些什么吗……

该怎么提我同意和他重新接触呢……

我收紧自己的手，咽了咽口水，不知道该如何开口，不知不觉却又已经走到了家门口。

……还是算了吧。我叹了口气，准备上楼。

忽然之间被人抓住，转身带进了一个充满淡淡香气的怀抱，我愣了一下，正要开口，他却先开了口。

“别动，就一分钟。”朱一龙把头埋进我的颈肩，温润的呼吸声打在我耳边，他用几乎微不可闻的叹息声说：“我入围电影节的奖项了，不知道能不能得奖。”

我的心跟着轻轻颤动了一下，然后静静地被他拥着，没再说话。

他一定很想得到电影节的奖项吧。

那一分钟过得异常的快，朱一龙最后对我挥了挥手，转身往路口等着他的保姆车上走去，我一直站在原地看着他。

车启动开走的一瞬间，慢慢摇上去的车窗掩盖了朱一龙的侧脸。

像烟花般寂寞，冷静又温柔。

心里莫名有些因他而感到的心悸和隐隐作痛，我站在楼下站了很久很久，然后伸手贴近自己的心脏，感到它的共鸣。

这颗心果然还是全都是朱一龙。

就算时间过去再久，也一直没有改变，只是我不愿意承认。

如果明天他再来，我就试着去接受他吧。

我那样想着。

可世事变幻无常，第二天又有新的情况朝我迎面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