抗拒

我是怎么都没想到会有这么一出。

此刻我看着手里莫名其妙多出来的剧本，再看看对面已经自动坐好等着看我和朱一龙演对手戏的员工们，还有同样握着剧本正迅速进入，默念台词的朱一龙。

不禁感到一滴汗从额头沁出来。

我这是在做什么呢……怎么就莫名其妙变成我和他来试戏。

“……老大和朱老师，准备好了吗？”小凝调了调摄像机，叫了我们一声。

“嗯，我可以了。”朱一龙抬起头来，弯起嘴角轻轻笑了一下示意，然后又侧过头来，温声问我：“准备好了吗？”

他的目光落在我身上，我莫名慌张起来，移开视线清了清嗓子说：“我，我也好了！”

只是……一低头扫过台本，手指不觉收紧。

他居然……选的这一幕啊。

“都好了那……”小凝像个场记用手打板“《时差》第三十二场第一镜第一次，开始——！”

朱一龙选的是08年5月12日的事，那一天发生了人们至今都还铭记的汶川地震。

也正是在那一天，他对我说出了那句让我不顾一切考去北京的话……

我下意识摇摇头，还是清醒点吧，现在是现在，从前是从前。

现在的李循真可不会为了谁一句话就做出人生决策。

抬头看看朱一龙，他已经准备好了，我深吸一口气，拿了台本站好。

由于是搭戏，本来应该是看不见对方地两个场景，模拟在台上演出，我便也直接看到了他在给我打电话时候地情形。

开始了。

朱一龙是慢慢地走回寝室坐下，他似乎正在上网，浏览了一会儿，忽然看到了地震新闻。

原来那天，他是这样得知的。我看着他想。

而朱一龙的表情明显变了，愣了两秒后，他腾地一下站了起来，紧接着显得十分焦急，开始到处找手机，找到后开始飞快地按电话。

是在……给我打电话。

朱一龙把手机贴在耳朵上，屏住呼吸，似乎等了很久，他咬紧了嘴唇，睫毛轻轻颤抖。

原来他……曾经这么着急的吗？

我看得愣了神，回过神来才掏出手机，清了清嗓子小声“喂。”了一声，视线却从未从朱一龙身上离开。

“循真？”朱一龙是个敬业的演员，模拟场景中他始终没有看着我，仿佛我们确实不在一个空间，他的语气明显地舒了一口气。

我看到朱一龙眉头舒展开来，甚至眼角和嘴角都染上了温柔的气息，然后他继续说：“我今天看到新闻听说武汉有余震立刻就给家里打电话了，再打你的电话始终没人接。”

朱一龙停了一下，我看见他眼神颤了颤，抿了抿嘴唇，然后低低地说

“我很……担心。”

我的心却莫名，微不可闻地发出了一声叹息。

我有多久没听过这样的话了，

如今听和那时听，却是心境完全不同了。

低下头喃喃地念着台词：“我们没有放假啊，我没有带手机……”

“嗯，我知道了。”朱一龙完全没有被我糟糕的台词打扰，他的嘴角勾起淡淡的笑，带着淡淡的温柔语气“那你快回家吧。”

“你为什么担心我？”我看着他，直截了当地问。

朱一龙没有说话，我看见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又慢慢地呼了出来，看到他咬了咬指甲，又揉了揉自己的头发，鼓了鼓脸颊，又吁气，然后才问：“你会考北京的大学吗？”

原来……他那时候，也是会紧张的。

可是我太过把他神化，总以为他的表情都是沉稳和波澜不惊的。

现在看到又有什么用呢？反而徒增伤悲。

那时我是那样期待着他，为他的一句话揣摩着令人欣喜的用意，因他的一份担心而悸动又紧张地追问着渴望得到自己想要的答案。

那时的我是如此勇敢，朱一龙就是我的全世界。而如今，我没有他依然活的好好的，却再也不会紧张地追问和揣摩谁说的一句话是什么意思。

那样的少女时代永远地留在了那些个夏天里，就像我和朱一龙。

永远也回不去了。

“我不知道，看高考成绩吧。”我压下心里涌上的钝痛，继续念着毫无感情的台词。

“你考北京的大学吧。”朱一龙却忽然转了过来，面对着我，看着我的眼睛。

他的神情是那样笃定，仿佛对着过去的我，亦或者是对着现在的我，一字一句地说

“……我等你。”

我鼻子一酸，眼里涌上了些许雾气。

就因为他这句话，我才奋力去追赶他的时间。

那时他说“我等你”，可后来他说“我等不了了。”

明明都是他说的话，不同的是一个是我们之间的开始，一个是我们之间的结束，

仿佛和记忆里那个电话里传出来的声音重合，我的心仿佛被重重一击，发出沉闷的剧痛。

“……够了。”我再也继续不下去，拉开门撂下一句就往外走：“你们商量下吧我出去一下。”

我越走越快，企图逃离这个地方，忽然手腕就被抓住了。

“循真，你怎么了！”朱一龙的声音在空寂的走廊显得更加真切。

“……没事。”我瞥了一眼他抓住我的手，朱一龙耳根刷的红了，慌忙放开我的手，他挠了挠头，然后挺不好意思地问：“你……早餐那些还吃得好吗？”

“不用再送了，谢谢。”

“那……有没有什么想要的，或者想玩的想吃的？还有……”

“都不用！”我没来由地莫名变得抵抗，看着他，一字一句地说“我们早就回不去了。”

“……做多少努力，都回不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