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的声音……时至今日,也是变了……
“你说呢?”
黑发少女站在陡峭的山崖上,风浮动她的衣角和柔软的发丝,她出神地凝望山顶那片早已荒芜的土地——碎石遍地,裸露的岩块也裂了缝,已经不似从前般绿草丰盈、生机盎然。
曾经的万年雪峰,如今……也不过是一座被人忘却的普通山峰了吗?
黑发少女看着眼前阳光笼罩的山峰,不禁轻轻叹息一声。
沧海桑田,物是人非。四百年的时光足够磨灭一切,也足够改变一个人。就像这座与他相遇的山,就像……他。
黑发少女默不作声,她身侧空无一人,至于她到底是在问谁,或许……只有她和那个已经消逝的人知晓吧。
四百年前——
背着行李踏上旅程的棕发少年翻山越岭,四处打听,终于来到了此行的目的地。
他看向近在眼前的这座人人皆知的神奇山峰,心中万分喜悦。
他想:太好了!只有山顶有一片绿色草原的万年雪峰……终于被我找到了!
不过,在到达山顶前,少年还得跨越眼前的重重险阻才能顺利抵达终点。下定决心,他毅然决然踏入雪原。
攀爬了不知多久,他看着四周依旧纷飞的白雪,听着耳边吹刮的阵阵狂风,眼前的山路逐渐被飞雪遮盖。冷,现在他只感到极致的冷。身体不听使唤地抖索起来,脚步也十分沉重,他紧紧裹住棉衣,不让寒风趁机钻进里衣,但即使如此还是抵不住寒冷的侵袭。
越是向山顶前行,寒风就越发猛烈,本应柔和的飘雪,此时也如同剔骨的小刀,将少年的脸刮得通红。他每每呼出的气体只瞬间便结成冰渣,“扑”地掉落在雪地中,砸出一个雪白的窟窿。
现在,他有些缺氧了。
为什么会这么冷?就连空气……仿佛都被冻住……
少年的呼吸频率不断增加,呼出的气体也越来越多全都化作冰渣落入雪地。可他越是极速地想要获得氧气,就越是得不到,反而会消耗更多肺中尚存的氧气。
他想:不行,必须让呼吸慢下来……不然……不然的话,在抵达山顶之前,他可能不是先被冻死,反倒是会因缺氧而死。
少年克制住自己大口喘气的呼吸方式,微微平复了气息,但这样也只能撑一时半会儿。
看来……必须加快速度了……
少年看上去似乎并不甘心:好不容易才找到这里,怎么可以在即将抵达终点之前就轻易死去!魔法……如果我会魔法的话……一定能够……
棕发少年颤颤巍巍地坚持走了又一段路,终于他再也支撑不住,晃晃悠悠一头栽进了雪地。
少年倒地后寒风依旧不止,沉眠的秃树双双折断,飞雪愈加密集,渐渐地连倒在雪地中的少年的身影也隐没其间。
雪峰山顶——
木屋附近的树林中,一个黑发女孩正蹲在一潭澄澈的湖水边,低头看着湖水映出的倒映。
那是她的模样,约莫十二三岁的女孩,留着过肩的中长发,头发是亮丽的黑色,甚至比乌鸦的羽毛还要黑还要柔顺还要光滑还要闪亮,只是她并不以那头美丽的黑发为荣,她看着湖水中映出的面孔,不禁暗自悲伤。
那本应是张可爱温和的脸蛋,若不是另一侧红黑色的印记足足将她一半的脸庞掩盖……
那是印记吗?有什么印记能和脸上的皮肤融为一体甚至无法区分?
但女孩坚信这一定是印记,一定是。
“戴利欧拉,你说杰尔夫他们什么时候回来呢?他们是不是因为这个印记讨厌我了,所以把我抛弃了?”黑发女孩轻轻抚摸着那半红黑色的脸,询问身侧长得像怪物的巨人。
“不……他们不会……抛弃……Evil……”戴利欧拉断断续续地回答女孩,“而且……Evil……现在的……样子……很好……”
“谢谢你,戴利欧拉。”女孩朝戴利欧拉露出一个浅浅的微笑,“明明大家都走了,可是你却留了下来……为了照顾我,一直以来你都很努力呢。”
“不……”戴利欧拉一只金色的瞳孔自头盔下露出,他沉默地看着眼前微笑的女孩,缓缓说道,“我……只是……”
“嗯?”女孩不明所以地眨眨眼,等待蓝黑皮肤的巨人接下来的话。
可戴利欧拉的神情似乎变了,他没再继续刚刚未说完的话,一脸严肃地看向远方。
“怎么了?戴利欧拉。”
“Evil,有个人……倒在了……离山顶不远的……雪地里。看样子……快不行了……”
“是入侵者吗?”女孩有些紧张地问道。
“不……那只是个……普通……人类……放心,我会……把他……处理掉……”
“等等,戴利欧拉!”女孩见他转身就要走,急忙用不算太大的手握住他的一根手指,说道,“带上我吧,还有不要伤害那个人。”
“Evil……你……要救……他?”
女孩肯定地点点头算是回答了戴利欧拉。
“那家伙……是人类……不能……让人类……发现我们……的存在……主人说过……”
“至少救救那个人吧,戴利欧拉。实在不行,到时候我就穿上杰尔夫他们留下的斗篷遮住我的样貌,你就趁机躲起来。这样的话那个人就不会知道我们的真实身份啦!”
戴利欧拉实在经不住女孩的劝说,终是同意了女孩的提议。
得到戴利欧拉的准许,女孩像是吃了蜜一般甜甜地笑了起来,她一把抱住戴利欧拉的手臂,高兴地说道:“太好了!Evil最喜欢戴利欧拉了!”
……
救回少年的时候,他已奄奄一息,身上的棉衣、行李全都结满了冰霜,他那有些偏小麦色的脸冰冰凉凉,雪花冰霜堆在他的眉毛、睫毛和脸颊上,为他的面容增添了一丝朦胧的唯美感,不过这也让他看上去没有一丝活人的气息,若非他心脏仍在微弱地跳动,任谁看可能都会以为他已经死去。
他真是一个坚强的男孩。
女孩从未想过会有普通人类到访这座山,毕竟,这是杰尔夫他们专门为她创造的乐园。不用担心会有人突然闯进来发现她的存在,也不用担心她会乱跑以至于迷路,不过她活动的范围也就山顶那片绿色的树林,看上去仿佛立于山巅的仙境,实则只是囚禁自由的牢笼。
不过,少年的出现倒是为女孩日复一日的乏味生活带来了一丝名为“希望”的光亮。
她看着少年满心欢喜地说道:“现在终于有新面孔了,真是太好了!戴利欧拉和我都已经寂寞很久了呢。”
“虽然等你完全恢复之后就要和你分别,但仅是现在这样我就满足了。感谢你,陌生人,感谢你的到来。”
“Evil……你要的……火……”
“谢谢你,戴利欧拉。”女孩小心翼翼接过戴利欧拉拿来的火种,那是杰尔夫他们留下来的。
燃烧的火焰让小屋温暖起来,也让躺在小床上的少年温暖起来。
冰霜雪花开始融化,少年的体温有所回升。一个小时,两个小时,三个小时……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少年身上的冰霜雪花也差不多化完了,余下水的液体将小床打湿了一片。
终于,在女孩的不懈努力下,少年睁开了眼。
“我……这是在哪儿?”棕发少年茫然地打量陌生的木屋说道。
“这里是山顶哦。我的小木屋。”女孩回答道,“之前发现你倒在雪地里,就把你带回来了。”
“原来是你救了我吗……谢谢。咳咳、咳。”
“你需要水吗?这是我刚从附近的湖水打来的。”女孩见少年似乎有些不太舒服,便主动将用树叶舀来的水递给了少年。
也许是刚醒来的缘故,嗓子有些干涩得令人头疼,少年快速接过盛水的绿叶一饮而尽。
休息了一阵,少年似乎好了许多,脸色也红润起来。现在,他才开始关注到眼前的人穿着奇怪,一身黑色的斗篷,大大的兜帽遮住了几乎此人全部的脸。不过,单单听声音倒是可以推断出此人应当是一个小女孩,年龄大概在十二三岁左右。
这个年纪的小孩为什么会住在这座山上,没听说过山上还有小孩啊……怎么回事?不是说那个魔导士就住在这座山上吗?那又为什么……总不可能是这个小女孩……吧?
“那个……请问,这里只有你一个人居住吗?”少年犹豫着向眼前的人提出了疑问,毕竟好不容易才找到这座山,还差点把命搭进去,如果那个魔导士不在这里的话……他的努力……岂不就白费了吗?
“诶?”女孩迟疑了一下,她想起戴利欧拉藏进树林时说过的话——“如果……那个少年问起……你是否……一个人住……你就说……是……”
可是……杰尔夫说过……撒谎的孩子不是好孩子。果然,我做不到啊,对不起戴利欧拉!
“不是的。”女孩摇了摇头说道,“大家……之前大家都住在这里……只是后来杰尔夫他们走了……大家也就都走了。只留下我和戴利欧拉两个人……”
少年无意提及女孩伤心之事,眼看女孩越发低垂的脑袋,以及那几乎能够具现化的沮丧,少年难得有些手足无措。
“啊,那个,我不是故意想让你回忆起伤心之事的……对不起!”少年笨拙地向女孩道歉,甚至还一本正经地向她深深鞠了一躬,可见歉意十足。
“啊!你不用在意的,我并没有感到伤心。”女孩从未受过如此郑重的道歉礼,稍稍吓了一跳。然后,她靠近少年想抚他起身。不过巧合的是,少年也准备起身,可想而知——他们二人撞在了一起。
女孩的下巴磕到了少年的额头,少年的额头撞着了女孩的下巴,一声脆响,一阵痛呼,女孩和少年略有默契地双双捂住疼痛之处,蹲下了身。
沉默一阵,少年和女孩像是刚刚才有所意识般,他们两人竟同时笑出了声。
经过简单的一番闹腾,棕发少年和女孩不再像刚才那般拘谨,少年甚至干脆直接席地而坐,他仰着脸看向浑身裹着黑色斗篷的女孩,心中的疑问渐渐浮出水面。虽然他不能完全看清兜帽下的面孔,但从他那个角度还是能够窥见一丝女孩面容的。
红黑色的?那是什么?
然后他问:“话说……为什么你要把脸遮起来啊?”
“嗯……杰尔夫说过不能让其他人发现我和戴利欧拉的存在。”
“杰尔夫?他是你的爸爸?”
“诶!!不是不是,杰尔夫……杰尔夫他是……”女孩对于少年认为杰尔夫是她的爸爸这件事感到惊讶,慌忙挥动着小手,摇摆着脑袋表示否认,但吞吞吐吐了半天她也没想到有什么词能概括她和杰尔夫的关系。
哥哥吗?恩人吗?还是主人呢?
女孩不知道,她真的不知道,当然她也不想知道。
“怎么了?”少年奇怪于女孩突然没了下文。
“不,没什么。杰尔夫他是我的哥哥。”女孩选了一份听起来最最恰当且最最合理的关系,告诉了少年。
对,杰尔夫他于我就像哥哥对妹妹那般呵护,没错,确实是这样的。
“原来如此。”
少年没有过多在意女孩的异常,而这个有关女孩隐私的话题也就到此为止。
现在轮到女孩提问了。她想起自己尚未询问过少年的名字,于是趁此机会她便主动开口道:“那个……我还不知道你的名字。哦,我叫Evil,你可以直接称呼我的名字。”
“罗宾鲁,我叫罗宾鲁。是尼鲁比特人。”
“诶——,没听过的种族呢。”女孩小小吃惊了一下,然后她问,“罗宾鲁为什么会来到这里呢?”
“找一个人。”
“嗯?”
“无界魔法的创始人——蓝希丝·伊维芙莉娅。”
某深为Evil开了个番外,算是补充Evil和罗宾鲁的过往。
某深在这里呢,咱们假设罗宾鲁年轻的时候是个帅锅。
某深后面还会写他们的番外(毕竟没有写完),不过看情况吧,下一章可能会是番外(如果有灵感的话)……
某深【PS:因为时间线重合的问题,这里的杰尔夫暂定还没有恶名昭著,尚且算是个一边独自旅行一边寻找那个人的自闭少年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