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远都是惦念

“什么？人走丢了！”

电话那头传来惊诧的疑问。

她年逾古稀的老母亲走失了。

那一瞬，一种不祥的预感涌入脑海，她的心猛地一惊，后背忽觉丝丝凉意。母亲已经古稀之年，这天正好丈夫和自个都要去上班，家里也没个人照顾母亲。平日里母亲一般也不会选择外出，怎么今天就出去了呢。这一走可去哪找啊！

她挂断电话就立马拨通了110。总之第一时间报警肯定是正确的选择。

从城市边缘郊区的小巷木屋到城市里的砖瓦白墙，倘若这事在曾经那个住过巷子里发生了，不出几个小时人就能找到。可在这人流如潮的城市里，犹如大海捞针。电话那头的警察让她冷静下来，仔细回想母亲可能会去哪些地方，可她完全不知道母亲会去哪里。这刚把母亲从郊区里接到市中心里来生活，母亲到城市里来的这些天连门都没出过几次，她怎么说得出母亲会去哪里呢。

放下电话的她还是心急的不行。可在家里干着急也起不到任何作用，总之在家周围找找看吧，说不定人还没走远呢。

此刻，她的母亲正独自一人彷徨在人来人往的十字路口。她那如秋霜般的白发凌乱而稀疏，缠着一条灰紫色的头巾，背微驼着，双手交叠放在衣袖里，脚上一双打了补丁的老布鞋。黝黄的脸十分消瘦，眼角几条车辙般的鱼尾纹，额头上布满了深邃的沟壑。她一双深陷的眼里满是疑惑与迷茫，就这样在路口定定地张望。马路上的车飞驰而过，扬起一阵灰黑色的尘烟。

老人到底在想什么，老人想做什么？没人会知道，但是在老人记忆深处，有那么一个地方是一定需要去的，但这个地方到底在哪，她自己也记不太清了，好像是这个方向，又好像是这个方向。

与此同时在这个城市里奔走的是老人的女儿，在拼命地找着自己的母亲。两个人明明在一个城市里，却隔着那么远的距离。

“请问你看到一个老人吗？大概这么高，灰紫色的头巾，穿着黑色的棉袄、黑色的鞋子。”

她在家附近转了不知道几圈，逢人就问。一边比划着身高和模样一边期待着路人能有什么回复。但是每一次的打扰都以失望结束。

老人走过一条又一条街道，穿过一条又一条小巷。她在努力寻找自己记忆深处的那个地方。

这个街角好熟悉。老人停了下来，朝着四周仔细看着，这个地方的模样和之前脑海里的样子不一样了，但是老人很确定就是这个地方。

“老人家，您找谁？”

附着淡淡白色水珠的窗户被人唰的一下拉了开来，探出一个圆乎乎的脑袋，随之而来的是一阵暖气。

“我找我家囡囡。”

“找错了吧，这时候孩子都放假了。”

门卫光溜溜的脑袋一开始还冒着热气，现在是被太阳晒的反光。

“我囡囡每天都这个时候放学，不会错的。”

这句话异常铿锵有力，老人十分确定。

老人的背后是人流涌动的街道，固执的老人在这流动中仿佛是一座巨大的雕像，不曾动摇。

“老人家，这天也不早了，您赶紧回去吧，这会幼儿园里早就放假了，今天是礼拜天啊，哪里有你的孩子。”

老人还是一动不动，固执地说道：“我不接走我家囡囡我是不会走的，平时她就这个时候放学的。”

原本一脸喜庆的门卫脸上逐渐开始严肃起来，圆圆的脑袋开始觉得事情有点不对头。首先这礼拜天见到一位头发花白的老人说是来接孩子，也不像是个社会上的人贩子。门卫见老人说年纪也挺大了，语气中多少有些固执，也就不和老人争论，反倒是觉得眼前的这位老人可能脑子不是很好。

“你家囡囡马上出来，您先进来坐会吧，外面挺冷的。”

门卫迎合着老人说话，将老人请进屋后就报了警。

此时此刻的她，已经急的不知道该怎么办了。漫无目的的走在街道上，像是丢了魂的躯体。每走过一个街道，她就期许着这个街道拐角就能看到自己母亲那灰紫色的头巾。但是每一次的四处张望之后都是眼神失落的低垂。她现在多么希望自己的手机能够响起，告诉她母亲找到了。然后她会奔向那个地方，无论有多远。哪怕是天涯海角，哪怕是用尽全身的力气。因为那是她最期盼的人。

突然，她的手机震动了起来。她立刻接起，手机的那头终于传来了她期许已久的消息，她的眼泪一瞬间就止不住了。

见到母亲的那一刻，她哭了，泪水如决堤般涌出眼眶，她半蹲抱着坐在值班室椅子上的母亲喊着：“妈！你去哪了啊！快急死我了！你知道我找你找了好久，走了多远吗！”

都二十七岁的人了，在这么多人面前号啕大哭，看样子她是真的急坏了。

母亲委屈地抱怨起来：“我去接你，没接着，那个人不让我进去接你，你终于出来了。你让我等了可好久啊，怎么现在才出来啊。”

两个人都走了好远，但多远都是惦念。